闲聊李东川之《川南往事》——王建新

李东川

川南的乡村景色，清新、明快，让身在其间的人们心情也变得清澈纯洁起来，这种独具特色的乡村情景给了我和王建新一样的熏陶，造就了我们之间心有灵犀的相同感觉。

2021年我和王建新的“唱和集”《旧日时光》正式出版，我和建新相约回到珙县，感谢珙县文广局领导给予我们的大力支持。

【编辑的话】

一如既往的，四川兄弟王建新在第一时间闲聊起了我的《川南往事》。

文章一开始的“东川兄，好球凶哦！”一下就把我带进了独具特色的珙县语境:“这一流流得巴适，流得安逸——你哥老倌笔杆子几抖几不抖，一发财就把川南的“幺娥子”差不多吆喝出来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一发财”，大概已不属川话，而属于地道的珙县方言了，当我看到这个词时，竟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它还让我想起了另一句与之相似的珙县俚语“一买官儿”(其实很多地方俚语是找不出与之相对应的词的)，它们都包含着“一下子"、“一刹那”、“一瞬间”的意思，但其含意还要丰富得多。

很喜欢王建新的评论，是因为他的评论没有板着面孔的说教，更没有故作高深的理论堆积，他总是在用我俩甚至那一方地域人都能听的懂的语言，把人“二荤二荤”的就带进他的语境。

他的散文式的带有几分诗意的评论总是令我欢喜不已，于是在他着迷于我的文章有感而发时，我也成了他的粉丝。

平时我们总喜欢在不花钱的WiFi网络里闲聊，一聊就在一个小时以上，所聊的话题之广、之深，总会在闲聊结束后，自己颇感惊叹——那些话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些浩瀚的宇宙思维，那些微观的小世界怎么会突然在我们的思维里实现0～1的突破？

.......

王建新闲聊的《川南往事》，不仅把我带进了刚杀青的川南往事中，更是把我带进了更为宽泛的川南往事的未来时空中，我想自己该有所行动了......

李东川写于2023年10月10日

——闲聊李东川之《川南往事》

王建新

东川兄，好球凶哦！民国三十六年，从珙州老城西门口的官沱野渡横舟开始，过路滩的浪涛在灶孔洞被麒麟山挡倒，一个九十度差不多的倒拐子，就弯弯拐拐流到长宁的硐底镇。这一流流得巴适，流得安逸——你哥老倌笔杆子几抖几不抖，一发财就把川南的“幺娥子”差不多吆喝出来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用正宗的家乡话开个正二八经的乡土玩笑，显然缘起于川兄用一腔乡土气息写就的《川南往事》。其实这恰好说明，你刻意运筹，将散文的一爬子撑出去，用小说的架构谋篇布局的尝试，已经开花结果。

因为我相信，凡阅后掩卷者，都会沉浸在余音绕梁中，憧憬川南的山水画廊，领略往事之风情风俗。尤其是地道的川南人，或无论时间长短，只要是曾在川南生活的过往之人，更会蓦然回首，点燃那些渐行渐远的阑珊灯火，摇醒七十多年前洛浦河与河畔小镇尘埃落定的乡情乡音。

还有啥子说的呢？你一个山东的川南人，虽然不是“袍哥人家”，却一点都不拉稀摆带，仅仅一条河流，一个小镇，一段故事，一两三个主要角色，就让那些年川南那些人和事，在你娓娓道来的字里行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于是乎，我这个川南的深圳人，也就情不自禁义不容辞地要来帮倒哥们展展牙帮劲。

毋庸置疑，情动于衷、洞察入微，或浅滩上任竹筏涛飞云走，或深沱扬波观岸边人间烟火，或小镇小事见百姓乡民逢场作戏，是你真真切切、实实在在让静态的文字，转化成动态画面的根本原因。试枚举一二——而今的洛浦河上建了好几个坝，于是爬子便断了行走的路，鱼儿也不能回游产卵了。

偶尔能看到掩藏在竹林中的爬子，它们却早已没有了那种漂流冲滩的生命活力。哎！时间长度上爬满沧桑的节点对比，怎不令人感慨万千。所以才有继而生发的无奈嗟叹。那些年那些络绎不绝的爬子，留给这条河的残存记忆，只能存储在那代人深情回眸的目光中了。

躺在爬子上，暖意融融，可以听见爬子划过流水“哗啦啦”的声音。那声音似有似无的在耳畔响起，好像隔壁家隐隐约约传来的喃喃细语，那么柔滑地抚摸着我的心。幺爹和幺妹的对话声，从遥远的地方飘然而至，能听见声音，却不知说的什么。慢慢地，这声音飘远了，消失了……山东的哥们，这空间交错有点神秘的声音，应该消失在鱼池、竹家的夜空中吧？

于是才有一支乡土的朦胧情歌，诠释心底飞出来的民谣小曲：“天上星星排哟排对排哟，排哟派对排；我盼着妹娃儿过山来吔，过山来。唉唉——不见妹娃儿模样吔——只听山歌飘过来哟，飘过来。嘿嘿、嘿嘿……”就算是断章取义二三，含蓄的影射，亦难免引发的沉思逻辑浮出水面。

珙县至硐底，虽然只有短短三十里路，但凶滩险境不少。过路滩是这些滩中最长最凶险的滩。遇到涨洪水时，真没有几个敢来这撑爬闯滩的。在筏帮里，谁要是敢在涨洪水时闯这个滩，那就绝对会成为筏帮中的领军人物。换句话说，就是兄弟伙们会心悦诚服地公推这人为筏帮的头头。这样的江湖掌门人，实实在在的扎把，比起现在而今眼目下红头纸上选拔的现代“大人”来， 硬是一点水分都没得。

硬本事哦。因为“发大水时闯这个滩，就成了考验撑爬人撑爬子的技术和胆量的试金石。”所以，别说才“一点渣渣”，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就想都别想戴这筏帮的头号“官帽”。“风物长宜放眼量”，领袖、导师、统帅、舵手的诗词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川兄，这话就是说得对。因为兄弟我揣测，《川南往事》的文本经营，你就有意无意地大量采撷川南不可或缺的地域符号，如数家珍般装点在行云流水的抒情叙事中，这就反而让白描的文笔底色色彩纷呈，锦上添花。譬如——过路滩、狮子滩、门坎滩、泥渊滩、高桥枇杷滩……滩头飞爬子，底藏鹅卵石；官沱、长沱、王七沱、猴三沱……沱深荡轻舟，波平映秋月。

再如——因为有筏帮、马帮、背客帮存在，所以可远闻山间铃响，近听水上号子；好歇幺店子，好看戏班子，好闲进茶馆，好馋就吃麻糖、泡粑、黑豆花，有道是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又如——艾嵩、天麻、川芎、川贝、接骨草……原生林头的中草药弥足珍贵；煤炭、木头、桐油、叶子烟……搬不完的山货太多太多。当然还有，河坝街的吊脚楼，古镇青石板上的过街楼，楼楼风水都是好朝向。这些原始的第一手素材，是有的放矢地展示川南特定民情风物坐标的最佳拐杖。

仿佛川南民歌组曲中一段如歌的散板，那些好听的音符大珠小珠落在川南的玉盘上，犹如坠入心底的阵阵细雨，映入眼波的缕缕朝阳，最易撩拨情感深处的浓浓乡愁。

因为你哥子心头晓得，川南往事着墨最多的硐底乡场，毕竟不是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边城小镇。不过，人性的挖掘，历来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道难解方程式。

川兄，此处该有掌声。那是由于贯穿文本始终的“二娃”、“幺妹”、“幺爹”的形象、行为，乃至内心世界，小说手法的描绘刻画，拿捏掌控得非常准确安逸。既没有英雄套路的高大尚，又无市井民风中的家长里短，更无酸溜溜的男女情长。

反则道之动。反倒是几个情节里有点二荤二荤的“荤段子”，荤出了真正的人性，荤出了真实的生活、真实的社会、真实的历史，因而荤得合情合理，荤得有滋有味。真格的趣味横生哦！

黄昏笼罩下的码头。木船燃起了煮饭的炉火。不知哪条船上的人在大声武气地呼喊：“毛娃儿，你还吃不吃饭喽。”话音刚落，便临河街的吊脚楼晃着亮光的窗户上探出一个头来扯着嗓子喊：“你们吃你们的，不要管我。”那声音还带有几分稚气，却中气十足。那人显然冒火了，骂曰：“毛娃儿，你个砍脑壳的，见了娘们儿就腿都拖不动了，就图个鸡巴快活，有个毬用。”当那头缩回屋里时，昏暗的煤油灯吹灭了，窗户里一片漆黑。

这时，河街上那些吃荤酒的，还正在兴头上呢。那些船夫、筏帮、马帮累了一天了，也该寻个快活的地方解解乏了。风俗风情交融的色彩里，如同吃了素豆花，又吃荤豆花，如此荤素之阴阳搭配，于是味道就更加巴适。

纵观全文，别看幺爹是一个标准的热情厚道人，不仅有嗜好，而且名堂还有点多。这端倪，出现在幺爹看川剧折子戏的情节中—— 只见幺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俨然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当演唱到精彩之处时，全场人同时响起一片叫好的声音。我听着就数幺爹的动静最大。

来我还发觉，当扮演杨贵妃的演员出来时，幺爹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嘴角还有流出的哈剌子。 我这才注意到这演员确实长得如花似玉。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才一下明白过来，原来那些戏曲爱好者，很多时候并不是冲着演唱而是冲着演员的长相来看戏的。

如此真实的人性描写，还见诸于那年才11岁，看到香烟广告上的美女图就内心急剧跳动，以至于很多年后，一听到“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时，一下就想起这第一次春心萌动的事情上。

就是对头煞。川兄哥子，吾以为，这种性情，是不是只有在“天人合一”的情况下，才会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

就是嘛，二娃与幺妹本来就是隔邻隔壁的发小，经常都会碰到起。但没有恋情关系，最多就是好朋友。所以，一开头二妹坐船头，二娃在岸上走，你的描叙就正南其北擦肩而过了“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 的暧昧情色。

由此我推测，不管是当今的帅哥，还是靓妹，但凡看官都会为之感慨不已。因为这把子就是扯得圆范，这龙门阵就是摆得正宗。于是兄弟我也不再徘徊于浅水下鹅卵石缝缝头摸鱼，袍哥人家的黑话轶事，客栈、茶馆、酒店、药摊子、幺店子见闻的叙事中了。

把那爬子撑回来，在你散文收放自由的格局里，频频回首吧。即使云遮雾障，仍依稀可见你老同学杨老板最爱携长沱水上徐徐清风，送两岸山间朗朗明月，如难舍难分的恋人一样。

谁说诗在远方？都不如风度翩翩的优雅美女曾老师重回硐底家乡，欣然临河破窗甩长杆、破清波，钓白甲、钓鲢鱼、钓鲤鱼黄辣丁好耍安逸。

那是由于，当李东川妙笔生花的《川南往事》如残阳般铺在水中之际，洛浦河才会半江瑟瑟半江红。当然美妙之至，更别搞忘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小河淌水，悄悄偷窥麒麟山月那半轮迷人的秋色。

2023年10月8日星期六

写在【后记】之后

是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看到《川南往事》的后记的。

太有意思了。

又一个“幺蛾子”被川兄放了出来——一个保长亲历亲为抓壮丁的真实故事，看似与《川南往事》没有一毛钱的真接关系，但令人啼笑皆非的历史真实中揭示出的人性本质，与《川南往事》的人事本真，却是一脉相承的。

即笔者点睛之笔告诉读者的理性认知：人总是要为自己活着。

从这个意义上说，《后记》这个幺蛾子不仅不是画蛇添足，而是对《川南往事》理性认知的内涵表述强有力的逻辑佐证。

推而广之，悄好尤如我在莫斯科看到的，听到的那样，比较过去，特别是特殊年代对俄罗斯的单向信息感知是大相径庭的。因为更接近了事物的本来面目。

譬如当下最热门的俄乌之战，虽然至今依然炮火连天，硝烟不断，虽然莫斯科没有莺歌燕舞，太平盛世的气分，然而时光的气息，一如既往地在黄头发中，蓝眼睛里，高鼻梁上，伴随自由轻松的步履，悄悄流淌，静静消逝在诗意的远方。

甚至一点也感觉不到曾经的联盟解体，社会性质变迀带来的负面效应。

这就无异于说，没有任何色彩搅和的素描底色，同样可以在纯粹的黑白灰中展现出缤纷斑斓的色彩。

《川南往事》做到了。

因为当年的二娃，幺妹，幺爹倘若现在还在，他们一定还想回到那些年，那些事中去。

哪怕只有一个晚上哦。

是的，那时也曾活得安逸，活得巴适。

既然如此，如烟的往事，就还会在川兄的笔尖，袅袅升起。

王建新自画像

【王建新简介】

1954年生，四川珙县人。1966年小学毕业，1971年下乡，1987年自考取得西南财经大学经济管理专业大学文凭。1995年全国统考取得经济师资格。曾供职于文体局，旅游局，宣传部，文联。四川作协会员、四川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

散文和散文诗曾在全国、省级评选大赛中获诸多奖项。散文诗集《转动的水车》《古僰神韵》《点燃遥远的苍茫》由作家出版社结集出版。

2023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