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神枪手

温坚培

我们从小接受革命传统教育，那时看的电影、小人书绝大部分是描写战斗故事、讴歌战斗英雄的。我们的理想是长大当民兵、当解放军，手握钢枪，保家卫国。

我们想方设法，努力使自己拥有心爱的枪。

最初我们就地取材，用竹子做卟卟枪，有单发和连发两种。单发的只要找一根约一尺长笔直的小竹管，再削一条略短的可插进竹管的圆竹棍就可以了。子弹是一种野生带酸味的青色的小野果，我们叫卟卟籽（土话俗称鸡乸仔，成熟后是紫红色的，酸甜好吃）。这种小野果山上很多，有弹性，在每年的清明前后每次上山都可以采摘到一口袋。打卟卟枪时，挑比竹管口径略大一点的卟卟籽塞进竹管大的一端，再用竹棍快速往竹管小的一端推送，从第二个开始，就可以利用压缩空气的原理，把前面一颗卟卟籽弹射出去，并发出“卟”的一声响，操作得当的话，可以打几丈远呢。没有卟卟籽的季节，子弹可以用湿透的纸或柔软的树叶揉成小团代替，不过这种子弹容易爆管。

如果在竹管大端约两寸左右的地方开一个比子弹稍大的圆孔，再垂直套一根比竹管略大的竹筒，竹筒里面放满卟卟籽，打完一个自动漏进一个，就变成连发卟卟枪了。

　　更多的时候，我们一帮小伙伴每人用木头做一把七九步枪或驳壳枪，在拐弯抹角的屋巷，在种有茂密作物好像青纱帐的旱地，在屋背山漫山遍野的树丛里，头上戴着用枝条编成的树叶帽子，腰间缠一条破皮带，模仿电影里的红军、八路军和新四军、解放军、志愿军打野战，在酷热的天气下进行抓俘虏、打埋伏、打冲锋、拼刺刀等军事游戏。胜利了，我们会满怀豪情的哼起歌曲：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到了小学高年级，我们就开始玩火柴枪。火柴枪的主要零件是一个大的合页（装大门那种），拆开，要有套套那块作为枪管，嵌一个自行车钢丝螺帽，用粗钢丝做撞针，其中一端做成秤钩状，用妇女扎头发那种橡胶圈作拉力，用木头或铁丝做一个手枪形的枪身，将合页固定在枪身上，安上扳机，就是一支似模似样的手枪了。使用时先用力把撞针拉出卡牢，然后小心地把火柴枝插进枪管，扣动扳机使撞针撞击火柴头，随着“啪”的一声，火柴头爆炸产生冲力把火柴枝射出。

这种火柴枪能把子弹弹射出数米远，最重要的是能闻到硝烟的味道，感觉非常好。但时不时有哑炮，主要是当年有些火柴质量太差。当时同龄的小伙伴差不多每人都有一把自制的火柴枪。

　　记得我读四年级时，有一天中午回校，还没到上课时间，我子弹上膛，双手握枪，屏住呼吸，蹲跪地上（射击术语叫“跪姿”，非常标准的准备战斗动作），透过隔墙的一个窟窿（当时的课室很破旧）对准隔壁班三年级。不一会就看见墙窿那边有人晃过，我果断扣动扳机，随着“啪”的一声枪响，就听到那边有人“啊”的一声。有人中枪，玩大了！吓得我赶紧把枪藏进书包里，大气不敢喘。

过了一会，上课钟声响起，班主任黄老师黑口黑面进来，说刚才有人打黑枪，把人打伤了，到底是谁？全班鸦雀无声。沉默了一阵，一个平时对我有点意见的同学当了叛徒，他站起来指认，说是我开的枪。黄老师二话不说就搜我书包，缴了我的枪，当着全班同学批评了我，要我写检讨书。第二天下课后，我在走廊追上黄老师，向他递交了两页纸400多字的深刻检讨，弱弱地小声问他能不能把枪还给我。黄老师拉着脸没有说话，把检讨书揣进裤兜，头也不回，走了。

　　其实那个三年级同学没有受伤，只是额角有个小红印，受了惊吓，跑到老师办公室告状了。过了两个月，黄老师看我认罪态度好，有悔改表现，加上我学习成绩不错，就把我叫到他宿舍，把枪还给了我。我拿到枪一看，已经锈迹斑斑不能用了，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把枪啊，上面最关键的零部件还是千里迢迢出省到广西自治区广平圩买的呢，真是可惜了，心痛了好几天。

　　各式各样的玩具枪陪伴我们走过了童年和少年，后来上大学期间参加过军训，摸过没有上子弹的真枪。参加工作后与当地驻军开展军民联谊活动，打靶环节试射过手枪。近几年，经常到革命传统教育基地参观，对那些在战争年代立下赫赫战功的枪械及其所承载的可歌可泣的故事，肃然起敬。

（图片来源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