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英的龙井

笨笨的食堂

<p class="ql-block">  我深信,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与他的村庄都是血脉相连的。</p><p class="ql-block"> 就像梅英和她的龙井。</p><p class="ql-block"> 与梅英相识于2018年深秋,算起来刚好整整五年。那时候,梅英正在丽水的文学圈子里崭露头角,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我们相识于一次采风活动。</p><p class="ql-block"> 在闹哄哄的人群里,梅英总是安静的,在文艺圈的高谈阔论里,她总是那个悄悄坐在一边鼓掌的人,且鼓得真诚而热烈。走在路上,她喜欢紧紧拽着同行的人,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但我总觉得,梅英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我知道那是一种笃定的、成竹在胸的感觉,不显山不露水,但靠得近了,就会强烈地感受到。</p><p class="ql-block"> 每个人的气质都是有来路的,不一定很清晰,但一定有迹可循。梅英的气质来自于哪里呢?</p><p class="ql-block"> 直到遇见了她的《小村庄》。</p> <p class="ql-block">  某个周末,我懒洋洋地午睡刚醒,睁开眼就看到梅英微信,说她在龙泉往遂昌的路</p><p class="ql-block">上,马上就到我家。我就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下迎接了她和她的新书《小村庄》。也让我以一种代入式的心情,读完了《小村庄》。</p><p class="ql-block"> 这个小村庄是龙泉市龙南乡的龙井村,是梅英出生、长大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龙井真小啊,就像梅英在序中所说的,全村一百多户人家,一圈跑过来用不了几分钟。可是,龙井真大啊,大得装下了一个孩子整个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龙南是一个菇乡,村民们大多以种香菇为业。梅英与我相差一岁,我们拥有一样的时代记忆。在我们的童年时代,交通、通讯都极其不发达,龙井更是偏远,从龙井出发,无论去哪,都需要翻山越岭走遥远漫长的山路。老人们习惯以植物的变化来计算时序更替,更计算着归人回家的日子。“枫树落叶,夫妻分别。枫树抽芽,丈夫回家”成了龙南以及龙井村最明显的特征。一到秋天,燕子南飞,龙井的男人们也离开家乡,跋山涉水地去往江西、安徽等地,开始菇寮里的劳作。到了春天,他们带着收获的喜悦,挑着担子,陆陆续续地回到村子,给全村人带来欢笑声以及接饼时的激动与兴奋。</p><p class="ql-block"> 梅英的笔下,龙井四季分明,在她孩童的眼里,每个季节代表的内涵都不一样。春天无疑是快乐的,是迎接各家父亲归家的季节,是欢快地跑着一家家接饼的美好时光,夏天家里有祖父与父亲在,女人和孩子都是踏实的,秋天祖父和父亲离开龙井,村庄变得冷清,冬天,女人们留守的家里,萧瑟而漫长。</p><p class="ql-block"> 一年年四季更迭。</p><p class="ql-block"> 梅英在祖母慈爱的怀抱里、在村庄温暖的包裹下一年年长大。</p> <p class="ql-block">  梅英的描写,情景交融,我想,她真是用了心去写的。一个小小的村庄,要写成一本厚厚的书,这中间要有怎样的情感支撑和动力,只有读完了这本书,才会明白。所有的笔墨,都是极细腻的,书写一桩又一桩小事,书写一个又一个节日,书写在龙井的一天又一天。</p><p class="ql-block"> 她还原了龙井一个又一个的节日。</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过年,盛大而隆重。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单调和冷清,此时的龙井,被热腾腾的灶头、香喷喷的果子唤醒,热烈而明媚。梅英以一个孩童的视角,欢喜又小心地观察。在这个盛大的节日到来前,有非常多而繁琐的铺垫,既有带着某种仪式感的打尘、也有各种为承载年的到来而准备的食物,诸如爆米花、炒米糕、炒果子,做豆腐,还有对祖宗小心翼翼的敬畏——太公婆来了以后,家里是不许吵闹的。就这样一天天地期待着,终于到了除夕的晚上,年已经呼之欲出,却还要按捺着一颗躁动的心,等待正月初一的正式登场。然后是初二、初五。过年期间每一天有每一天的风俗,这是不可逾越的。梅英就这样看似信马由缰地写来,写出了村庄的等待与信仰,写出了那个年代的共同记忆。</p> <p class="ql-block">  端午节也是一个大节,也是必须重视的。梅英从包粽子写起,写到菖蒲、写到晚餐,再写到新客。想来端午节时新客给丈母娘家送粽子,是我们这些相邻的县都差不多的习俗,遂昌也有端午长情粽之说,梅英由物及人而及情,小小的村庄在她笔下暖意倍生。</p><p class="ql-block"> 是啊,龙井真是一个温暖的地方。这温暖不单单来自于某一个人,而是来自整个村庄,是这个村庄自带的属性。</p><p class="ql-block"> 很多习俗令人感动。比如接饼。龙井的习俗,春日里远道回家的男人们,要给家家户户分饼,大饼和小饼都有。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交通非常不便的龙井,每一个男人回家都是村里的大事,都是孩子们的节日,值得奔走相告,值得欢呼雀跃。而那个承担分饼重任的孩子心里的骄傲、自豪更是不必言说,那种给予的快乐,是精神层面的满足。梅英的祖母与母亲,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同时也在类似的一次次活动中,悄悄赋予了她性格中的笃定与自信。</p> <p class="ql-block">  梅英是一个三栖的写作者,小说、散文、诗歌。我总觉得,每一个写作者之所以写作,都是因为与文字有一定的机缘。</p><p class="ql-block"> 梅英的童年,有疼她如掌上明珠的祖母和母亲,也有貌似严肃实则慈爱的祖父与父亲。并且幸运的是,他们还爱书。这在那个年代的菇民中,实在是不多见的。</p><p class="ql-block"> 一本缺边少页的《闪闪的红星》就是那个机缘。在百无聊赖的乡村午后,一个小女孩无意之中捡到了这本书。仿佛命运的提示呼啸而来,小小的心里从此射进一束文学的光,外面的世界訇然洞开。在那些到处买书借书甚至偷书看的时光里,少年的心是饥渴的,而无意间,在家里的阁楼上,在身边最不经意的地方,突然发现满满一箱子的书,这份犹如穷人入宝山般的欣喜若狂,是所有爱书的人,都能感同身受的。</p><p class="ql-block"> 这是梅英父亲的藏书。经年累月,直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么一箱子书。梅英恰逢其时地接续上了这份热爱。</p><p class="ql-block"> 在小而偏远的龙井村,这些书,是怎样地滋养了一个孩子的心灵啊。</p><p class="ql-block"> 正如梅英自己所说:“小学毕业之前,我没有走出过龙井,却在偏僻一隅完成了最基本的人格养成教育”。</p> <p class="ql-block">  这些之外,孩童的梅英,少年的梅英,跟着大人或同龄人一起,去砍柴,放牛,拔草,背树,在劳动中得到身边人看似随意的关照,小小的心里却是一点一滴都记了下来,成为成年之后笔下的这些文字。</p><p class="ql-block"> 幸福的童年,是可以治愈一生的。一个温暖的村庄,一些温暖的人和事,组成了一个孩子的童年。那么美好,那么厚重,成为一个孩子一辈子的底气。</p><p class="ql-block"> 即使那些亲人们,已经在岁月更替中渐渐远去,即使龙井村,正日渐空旷与寂寞,但是,有这么一份记录与记忆,乡情、亲情与爱,就都会亘久,会永恒。</p> <p class="ql-block">放张合影蹭下梅英的小村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