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峰顶的路从来不是笔直的

人生当歌

　　“老师，张颖在洗手间里自己用手指甲掐自己的胳膊，您快去看看！”石曼同学的一句话令在安排布置整理教室任务的我猛地一惊，不由分说，带上几个女生立马奔上五楼，在洗手间转弯处看到了张颖同学，远远见她低着头一只手在另一胳膊臂上使劲地拧着，旁边几个女生看见我来了，松开了抓住张颖胳膊臂的手。再一细看，只见她胳膊臂上被她掐出了一道道深红、细长的血痕，左右两臂大大小小的不低于十处。我的到来让她的手臂停了下来，只是抽泣声更加清晰了，一双红肿而布满泪水的眼睛，活泼开朗、聪颖能干的她此时竟是这般让我始料未及。

她是个很让我们喜欢的孩子，身上有着同龄孩子鲜有的个性与主见，同样她身上也有着强烈而鲜明的好奇心和好胜心。看到她，我猛地想起了我的孩子，几年前被他妈妈批评时，也是一边啜泣一边用手掌狠狠捶打墙壁或者用后脑勺撞击地板，此情此景，刻骨而惊悚。

随后，我把她单独带进了我办公室。我对她说：“现在这里没有其他同学，如果有委屈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人多的地方被人家发现平日比男子汉还要刚强的张颖居然也掉眼泪多不好呀。”说完，我示意她坐下。她没有坐，也止住了抽泣，只是用刚刚在眼泪中浸泡的双眼不解地看着我。我略思片刻，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简简单单地勾勒出了一座高高耸起的山峰，对她说，现在需要设计一条通往山顶的路，看看你的创意。在新奇面前，她总是敏感而兴趣十足。还是那双眼，现在瞪得大大的，不一会儿，她围绕着这座山画出了一条蜿蜒盘旋向上的公路，从山脚直抵山顶。

看着我们面前的盘山公路，稚嫩而充满着生机。我问她：这条路漫长曲折，有没有笔直向上更快直达峰顶的路？她默默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孩子心中的疙瘩很快就解开了，她在编排班级“六一”文艺汇演的表演时，因为一个孩子在加入与退出间的反复与争端让她委屈得不知所措。看着她若有所悟地离去的身影，我心安了下来，可是那道道血痕却深深地刻在了我不安的心头。

现在，我不得不相信，任性与自我占据着他们成长的空间。我经常在问自己：“优越与偏极”会不会湮没甚至毁灭了最聪明的他们？我孩子已经走出了那个极端而令人悚惧的胡同，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徘徊、纠结在这样的误区。

何止是她这样的孩子？我们何尝不是一样？每每总是被不解、误解、失利、失意所困扰，甚至积压在心头。生活的道理其实很简单：蜿蜒于山间的弯道，迂回漫长，从山脚到山顶，紧紧傍山而依，曲缓向前，可进可退，易上易下，在山峦间起伏不定，连绵曲折，却从不担心迷失方向，因为路就在前方。如若想攀上一条高高的山路甚或山顶，除了这条弯曲之路别无他途。执拗地冒进，已经让一个伟大的国家、一个伟大的民族付出了沉重得无以复加的伤痛，更何况一个个孱弱的生命个体？

感谢这个孩子给我带来的思考。我们每个人好比一个车手，都谨慎地驾驶着自己的人生小车前行在起起伏伏的山路，其实对这些起伏我们是不是应该深怀善意，如果没有山重水复，何来的柳暗花明？对于刚刚上路的孩子来说，我更要让他们知道该怎么调整方向，该怎样地更好地积蓄力量，匀速向前。

通往峰顶的路从来不是笔直的，在不倦不止的跋涉中，看着那些高高耸立在山顶的前行者曾经铺洒在我们面前的足印，深深浅浅，交错重叠，如同神秘莫测的梵文，散发着无声的叮咛，我不由得轻吸一口气，又抬起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