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潮水

书林

<p class="ql-block">故乡的小河,宛如一条生命的河流,一直流淌在我的心里。</p><p class="ql-block">那是春天的一个下午,我去大港水码头挑水。刚迈下水码头,我惊喜的发现水已漫过水码头三四级石阶了。哇,潮来得好快呀!一小时前还没见一点动静,她是来无声去无踪。</p><p class="ql-block">刚来的潮水有点浑,我挑上了新到的第一担潮水,倒进了水缸。不过刚刚挑回来的水还不能吃,须在水缸里放点明矾,霎时水就碧清了,便可烧锅煮饭了。</p><p class="ql-block">今日好兆头,恰逢二月二龙抬头,赶上了春季长江第一潮。常言道,瑞雪兆丰年。今天早潮的江水,正好春灌,好水照样兆丰年。</p><p class="ql-block">“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冰雪融化的春江潮水,来得特别汹涌澎湃,有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她来自雪域高原,浩浩荡荡,一路向东,奔向大海。春江的潮水,来得急来得快,匆匆忙忙越过了江边的引江河,经过土桥翻水闸,一路欢歌来到了我家乡的小河———大港,流进了千溪万渠,静静的灌溉着万亩良田,家乡祖祖辈辈的人吃着大港的水,那是滚滚的长江水,那是富有活力的生命之水,那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长江水。</p><p class="ql-block">春天来了,头道潮水来了,便日日来潮退潮了。家乡的潮水静悄悄的,既没有江边一浪接一浪拍打岸边的潮声,更没有钱塘江大潮那样排山倒海的气势。她是轻轻的来,轻轻的去。</p><p class="ql-block">大港与大塘和南头沟的水是相通的,水位是相平的。每天同时来潮,同时退潮,她们来自同一条江水,涨涨落落,日日可见,默默无闻,生生不息。</p><p class="ql-block">日月星辰,潮涨潮落,天地变化,顺其自然。来潮,下午三四点,一路欢歌向东流;退潮,上午八九点,一港归巢向西流。户枢不蠹,流水不腐。家乡人每天吃水都从大港水码头挑水,天天在这里淘米洗菜洗衣服,几乎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大港水。</p> <p class="ql-block">夏天午后的大港十分欢腾,大人小孩都会在这里游泳降暑。小时候七八岁的我,整日与玩伴们在大港里玩水,无休无止,嘻嘻哈哈中学会了游泳,稀里糊涂的长高了。一次,跟着我哥哥去大港河边的柳树洞里摸鱼,会摸鱼的哥哥,摸到了一条光滑浑圆的䱅鱼,哥俩儿兴奋了好一阵,回家妈妈烹饪,全家一顿美餐。</p><p class="ql-block">夏秋季节,长江水势浩大,水位很高,江面宽阔,一眼望不到边。我们站在大场上,站在对面土桥学校的操场上,站在大门口的菜田上,都能瞧见长江上穿流不息的轮船和长长的货船,随时随地都会听到江面上轮船的汽笛声,遇见顺风,汽笛声会传播到很远。</p><p class="ql-block">大港来潮了,水位很高,满满的,几乎把水码头圆圆长长的十来级石台阶,一级一级都淹没了,大港的水不会静止,总在轻轻的流淌,从未淹过路面,那时年年兴修水利,河塘沟渠密如蛛网,畅通无阻,好一派江南水乡的画卷。大港曲曲直直向东流去,大港两边有星罗棋布的村庄和田野,还有一些生产队大场上昼夜抢收的脱粒机的打谷声。春天十里油菜花开满原野,秋天金灿灿的稻田荡起千层波浪。每每走在大港路上,看到一望无际丰收在望的庄稼,令我心旷神怡,喜气洋洋。</p><p class="ql-block">夏天的梅雨季节登场了,大雨连着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大港大塘,西沟南头沟,以及周围的秧田一片汪洋,土桥翻水闸开足了马力,远远就传来了隆隆的机器排水声,快速地向长江排水,一会儿功夫,大港的水,大塘小沟的水恢复了正常的水位。自从土桥建起了大型的抽水泵站,家乡再无水涝,年年旱涝保收。</p><p class="ql-block">到了夏天的雨季,打鱼人有了兴头,隔一段就在大港河面上支起了搬鱼网,把整条河都占据了,过十分钟,起一次网,搬鱼人双手交替,一下一下转动轱辘,带动鱼网四边的大绳,纲举目张,网中水花飞溅,大鱼小鱼和草虾争相跳出水面,场面热闹,鱼人提起捞网,转动长长的竹杆,活蹦乱跳的鱼儿轻松地进入捞网。运气好,网网见货,三网五网不会空。看到搬鱼网起水,我会停下脚步,兴高采烈的看上几分钟,我特别爱看网中欢腾的鱼儿,那是大港路上的一道风景。</p> <p class="ql-block">中秋过后,天气渐凉,刮起了西北风,是螃蟹正肥的季节,西风起,蟹角痒。横行霸道,江里爬。大港的水位下降了,无数的螃蟹沿着大港,往长江爬去,向大海汇集。据说,成千上万的螃蟹每年秋天要在江海交汇处,产卵繁殖后代。会弄螃蟹的人,用竹子编成的围栏,在大港河中一拦,挡磅蟹,搭个棚子,点个马灯,日夜守候在大港边,有时用稻草烟熏竹栏,无数的螃蟹闻着烟味,会往竹栏上爬,每天会弄到很多大磅蟹,公的骚郎有蟹油,母的团齐有蟹黄。那是真正野生的味道,纯正的上等蟹。螃蟹人会乘船过江,到镇江集市上能卖上好价钱。</p><p class="ql-block">我家的水缸,有时也会养上几条鲫鱼,那是母亲和哥哥从南头沟摸回来的活鱼,好活鲜呀。上面吃水,下面养鱼,并无鱼腥味儿,小时候时不时的望望水缸底下一动不动的鱼儿。养不了几天,缸中的鲫鱼就变成了鲫鱼汤下肚了,味道鲜美得很。每隔五六天,要把水缸清洗一番。</p><p class="ql-block">一天早上,从土桥邮电局朱德鉴传来消息,长江上有一艘拉农药的货船翻入江中,下游水域受到污染,这两天大港的水不能吃了,有毒,已经家喻户晓,都不敢去大港挑水了。水流去无痕,过了两天,清清流动的大港水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p><p class="ql-block">古人说“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一切都是天地造化,一切出乎自然,顺其自然,享受自然,家乡的父老乡亲就是这样不紧不慢自由自在,随遇而安的生活着,她们默默地守护着扬子江,用勤劳的双手,精耕细作着家乡的每一块富绕的土地。</p><p class="ql-block">注:谢谢荐辕提供的绘画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