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游黄山 读大塊文章

山而爷

　中秋连着国庆，今年是一下子过了两个节。

我的节是家里过的，活动范围没超出五公里；一个可怜的老头儿，心里向往着外面世界的五彩斑斓，却是力不从心无法远涉了。而老陆同学的节日，是飞奔千里，冲进黄山并且登上了莲花峰、在那云端之上，挥动国旗向这个世界传达着她的快乐，让我十分的羡慕啊。

　更为恼人的是，她还故意挑拨我的神精，发来照片、发来视频让我看，并且附言：“带你游览莲花峰”。逗得我神不守舍，心，便随着她的照片和视频飞去了黄山，仿佛也和她一起，夹在游客中往莲花峰上攀爬，……

　我没上过莲花峰，今天随着老陆梦游一次也是很美的事。梦里的我手里拿着手机，不停的跟着老陆后面拍风景，脚上穿的是“足力健”旅游鞋，不像三十年前第一次来黄山，脚上踏拉着拖鞋爬上了始信峰，站在那里发呆，看着“梦笔生花”，惊讶的邪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才知道那是上帝用的神笔，就是这支笔书写了黄山的“大块文章”。可惜那时候没有手机，没留下一点影像。

　躬腰曲背，延着七拐八折而又陡峭的石阶往上攀爬，是须要体力的，我仅管穿了“足力健”，也奈何不了膝盖酸疼。想要对老陆说一句：“我只来这一次了”，……老陆说：“我也只来这一次了，……明年开始莲花峰封养五年……”，噢！这更显得今日的珍贵，这梦里梦外的，像是脚下翻卷的云海，奇幻妙美！

　这是我们华东地平线上的最高峰；你登上了顶峰，这一刻你最美，美到了极点！

　在山下看光明顶须要仰面而视，到了莲花峰上看他，却须府视了，又恰巧光明顶今天出现了云海，淹没了顶上的佛光，也不见了应该能见到的天都峰。黄山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隐隐约约……

　在这至高点上环顾四周，你最好是闭紧嘴巴，什么都别说，只静心的看着，默默的陶醉着就行了；那怪石，那奇松，那云海，……你肚子里装的那点墨水是不够用的。

　带着登上峰顶的喜悦，小红旗格外的鲜艳，爱情格外的甜蜜，感谢这梦境中的一遇，让我咔嚓一声，拍下了她夫妻俩这难忘的瞬间。……

　从梦游里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黄山离我远着哩。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多年来的一个老习惯，凡是遇到去了黄山的人，都要问他一下：你看到“鳌鱼驮金龟”了么？……你看到鳌鱼峰绝壁上“大块文章”四个字了么？……大部分人的回答是“没看到”，“没在意”之类。

于是我给老陆发了条微信，问她有没有看到“大块文章”。

紧接着就收到了回复，她发来了四张鳌鱼峰的照片，其中就有一张遒劲有力的“大块文章”四个字。我不襟感慨，老陆真不愧是摄影爱好者，所到之处，她的镜头不会落下每一个细节。

同时，我把这四个字反复看了许多遍，内心热血沸腾，陷入了三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它的回忆之中：一一

　这里必须多噜嗦几句，先讲一讲我的行走路线，很重要的。

我是从南门进山的，当时可能是仗着年轻体健，腿脚坚硬；亦或是为了省钱，没坐览车，徒步爬上了始信峰。

从始信峰往前去，先过了北海，又过了西海，不多远就见到了飞来石。当时电视剧《红楼梦》正在热播中，站在飞来石下，触景生情，仿佛自己真的进入了太虚幻境，衣衫不整，脚上踏拉着拖鞋，活生生就是那“青埂峰”下的跛足道人。而红楼梦的片头就是在那里拍的，跛足道人就是在那里抄写了《石头记》，并使其流传于世，那首“啊……”字歌浸润了无数人的心脾。

像我这样邋遢的人游黄山，可能天下绝无第二个了，但也是天意。可红楼梦已经被那个跛足道人抄去了，今天又让我这个跛足道人来到这里，老天爷意欲何为呢？

　再往前，我记得好像是经过了一个植物园，出了植物园呈现在眼前的便是鳌鱼峰了。

　这是个清朗的夏日，鳌鱼峰像水洗过似的、干干净净的矗立在我的正面，迎接我这个跛足道人的到来，他并不嫌弃我的邋遢。

我怀着虔诚膜拜的心情向鳌鱼峰走去，看到的是巨大的、长方形的峭壁，峭壁的左上角是昂扬的鱼头，长长的峭壁是鱼的身子，鳌鱼的脊背上驮着金龟，真的要感谢上帝呀，为人类制造出如此祥瑞的景象。中国人的文化意识里，人人祈盼着象金龟一样的长寿；学子们寒窗苦读，都只为一篇文章，争得天下第一，独占鳌头。这一刻放眼前方，鳌鱼、金龟，正向所有的人挥洒着祥瑞之气。

在黄山看风景，你一定要保持神情专注，认真仔细的看，才能多有收获，否则的话，你会失去许多不断变幻的印象，在这一点上我可是个贪婪的人。

走着走着，我发现了那峭壁上影影绰绰的，现出了有规律的痕迹，是什么呢？模模糊糊的我感觉像是鱼鳞，心中暗自惊叹上帝的神工鬼力，不仅造出了鳌鱼，还那么细作，连他身上的鳞片也一笔不落的刻画了出来。

可再往前走了会，发现又变了，刚才看到的鱼鳞，变成了一个一个方块字一一整个峭壁上横平竖直，工工整整的写满了字！看得我心惊肉跳呀，那么大、那么垂直陡峭的岩壁，瞬间变化成一幅巨大的书画，悬挂在蓝天白云之下，默默的显示着他的隽永，神奇，恢宏气势！

我们的祖先是喜欢作摩崖石刻的，可是在这么陡峭的崖壁上刻下这么大的篇幅，这得耗用多少时间和人工呀。我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脚步，心念着快些走近他，仔细的拜读一下这篇神奇的文章。

难怪呢，刚才在飞来石那里还嘀咕，《石头记》被跛足道人抄走了，我今天来干嘛？……这时就悟过来了，上帝让我这个“跛足道人”来到这里，是有指派的，我必须把这崖壁上的字全部抄录下来。

然而，……当我真正来到跟前时，仰面望着崖壁，傻眼了。随行的兄弟见到我呆愣愣的样子，问道：“怎么搞的”？我说：“刚才看到这峭壁上的字怎么没有了呢”？

“见鬼”！他说：“哪来的字阿，我怎么没看到”，……

真的是太离奇了，我兄弟俩一道走来，我明明白白看到了那满壁的字，他却说没看到，还嘲讽似的咕噜了句：“酒喝多了”，我莫名其妙的讨了个冤枉，心里是万分的窝囊。

没办法说理，只得丧气的往前走，没走多远，大概是拐了个小弯，我突然看到了岸壁上的四个大字一一“大塊文章”！

见到这四个字，不觉眼前一亮，茅塞顿开，一切都有了答案。原来，在这鳌鱼峰下，我和古人来了一番跨越时空的对话，和上帝玩了一次灵魂上的勾通。原来，刚才路上见到的是一页规模宏大的天书，是上帝没有公开发表的私密文章，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上帝见我这个人，虽衣衫褴褛，跛着个腿却还有点仙气，所以将他的文章悬于崖壁之上，让我饱了一下眼福。

“大塊文章”四个大字，指的就是那一页隐匿在崖壁纱幕里的天书，是邹鲁的笔墨。他于1937年夏天的某一日来到了这里，写下了这四个字。

邹鲁写这四个字的灵感就来原于，我见到的那一页天书，因为他也见到了。我们可以做个推理：他那天来黄山，一定是从南门进来的，徒步爬上了始信峰，又沿着我走的那条线路，一步一步的到了植物园，过了植物园他又恰巧走上了和我一样的路，并在那个特定的点位上，见到了那一页天书，……还有，那天的天气也必须和我的那天一样，否则，稍有差异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邹鲁可能是不愿意泄露天机，仅写了四个字刻在峭壁上，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害的后来的人对他的解说，全都不着调，一个个清一色全是错的，只有我今天的这篇文章，才是对他的“大塊文章”最正确的解读。

假若有一天，又有一个大人物游黄山，又碰巧见到了那页天书就好了，我会劝他，在他见到的那个点位上，建造一个亭子，名曰：“观天书亭”，让它和“大塊文章”遥相呼应，供后人享用，让游客在那个位置，等待着天幕里万千变幻中的一次偶然。

可惜，我这个“跛足道人”，有缘见了一眼那块大文章，却没能把他抄录下来，使其像红楼梦那样天下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