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苍松本自然

楚天遥

　　从白鹅岭站出来，刚走几步，一转头，便见右前方白茫茫、明晃晃一片。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是什么，“云海！云海！”惊叫声已响彻耳边。

山里的天气总是那么变幻莫测。刚才在山下候车，云谷寺周遭还弥漫着浓雾，夹杂的些许雾水，润湿了我们发梢眉梢，似乎立马将化作雨水倾盆而下。也就10来分钟，差不多10点，缆车上到白鹅岭站，已是雾尽天蓝。能使天气魔术般变幻的，也只有老天了。

记得2008年那年暑假，我和老婆女儿出游。到了黄山这一站，我们在山上住了两宿，尽管捉到日落日出，也饱览了满山苍松，却无缘邂逅云海。今次再上黄山，我能看看黄山的松足矣，毕竟这些松是不受天气变化的影响。不像云海与日落日出，总看老天眼色。

撞见云海，是心诚所至还是根本就没想法，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但这的确是一件令我们都喜出望外的事情。我们不得不先停止前行，凭栏驻足。

咫尺云海，云天一色，漫无边际。但见不远处一山峰微微露出，像仙岛又像海市蜃楼，其间依稀可见的丝丝黛色，浅浅淡淡，似有若无。本已迷人的云海，又平添几分如梦似幻的想象。

极目云海，2亿年前“印支地壳运动”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浩瀚的海水绕过江南古岛山脉，从东南方向奔涌而来又速速退去，顷刻间，沉没8亿年的黄山从海底隆起。凝视云海中像仙岛又像海市蜃楼的山峰和丝丝黛色，我想象着曾经海底的黄山，有一刻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就像太阳刚要冒出地平线，一副正欲喷薄而出的模样。

“自古黄山云成海”。云多“海”亦多的黄山，还有个别称叫黄海，可以说是无“海”不黄山。你看被冠名的东海、南海、西海、北海、天海，多到几可成“洋”。不过，这“海”那“海”，并非日日都能云成海。那年我们上黄山没见着不说，就这回，在我们下榻黄山北的一家民宿，几位说是专门来看云海的东北游客，只因等一位同伴而没能与我们一同上山。到我们下山去取寄托的行李，他们还在那坐等时机。

想一睹云海芳容，在黄山，或许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事。

一阵云海看过、拍照留影后，转向步道，我们开始向上行走。

春分伊始，春半日暖。此时的太阳，没有夏日太阳的咄咄逼人。太阳此时穿过苍松，照在身上，就如春风摇曳般舒爽。就这样走走停停，大约中午1点多，走到了三大主峰之一的光明顶。

海拔1800多米的光明顶，虽是平缓，也比较开阔，但也架不住人多。面对一众游客，想要留个影照个相，还得寻找机会。约莫过了半个多钟头，我们径直去了赵兄网上预订的白云宾馆。

白云宾馆出门往右有一条步道。稍事休息，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山里四处转悠，东转转西转转，不知不觉转到了这条步道。顺着这条步道也就走了两三分钟，又见到白茫茫、明晃晃的一片云海。按方位看，这应该是西海。与前面所见的云海一样，西海也是势如汪洋一望无际。但没想到的是，此地看云海，就我和赵兄两口子。偶尔见两安全员，着一身佩戴有标识的工作装在山里来回巡查，一个下午，别无他人。

说也奇怪，这一天的晴雨像是为我们而安排。晴了一天的天空，到了吃晚饭的点，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此行受到如此规格“礼遇”，当晚席间，赵兄举杯把盏问该敬谁？敬天敬地敬自己！我如是回答道。你想，如果事事都周全，又哪来的惊喜？

撞见云海是惊喜。没有惊喜的黄山松，却也令人寻味。

山支撑起松，是松生长的土壤。松是山的外衣，遮挡风霜雪雨，也装点着山的春夏秋冬。山不嫌弃松的大小，松不在乎山的形式，既可立身山顶，也可于峭壁上安身。松与山、山与松，层层叠叠，互为彼此不分你我，就像这云海，云中有山，山中有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山的胸怀，也是松的豁达。

当然，无以计数的黄山松，最负盛名的可能当数迎客松了。10米高的迎客松，挺拔健硕，从主干近乎水平伸出的五六层树枝，就像是主人一次次张开的手臂，好客的寓意尽在其中。据说它从隋朝笑迎天下客开始，迎接过唐宋元明清几个朝代客人，也迎接过民国时期客人；迎接我们自己的客人，也迎接世界其他各国客人；迎接贵宾，也迎接普通游客。这是松的秉性。

尽管昨晚的雨今早还没停，我们还是冒雨穿过百步云梯，走到玉屏楼，与“热情好客”的迎客松留影后再挥手下山。

除了迎客松，此行我们还与竖琴松、黑虎松、探海松留过影。虽没来得及看蒲团松、麒麟松、接引松、连理松、龙爪松、团结松，但一路上目之所及的松，有名没名的，山顶上的峭壁上的，棵棵都是舒枝展叶，傲然挺立，宛若一个个士兵，守护着河山的安宁。这是松的担当。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徐霞客如此感言的黄山，那可是几亿年“修炼”才有的“正果”，绝非一朝一夕。镌刻在石壁上的几个大字——“黄山是吾师”似是道出真谛。黄山是刘海粟大师老师，又何尝不是我们的老师。

有说黄山是前山雄伟，后山秀丽。从后山到前山，我们撞见的云海，眸子里一直有的苍松，还有不怕人的松鼠，还有如飞来石一样的怪石，还有温泉、冬雪、瀑布⋯⋯这些数不尽看不够的，其实都是黄山可观的自然物象。

这些物象，贵在自然，妙亦在自然。云海与苍松，由此新藏于我心，便也自然而然了。

《重庆晚报》2023年5月22日摘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