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军旅诗家 增刊

碧芊纤草

　　—— 赏读卢世明《幽薮集》（节录） 卢冷夫

幽薮，原指僻静的草泽。《后汉书‧张楷传》曰：“轻贵乐贱，窜迹幽薮，高志确然，独拔群俗。”在我看来，作者取这两字为诗集冠名，正是借薮喻诗，以明心志。这部《幽薮集》的作品体裁多样、蕴含丰富，有绝句、古风、律诗和词，常言“高手无弱笔”，从这几百首诗词作品中可见志与情之统一、理与趣之互见、虚与实之妙用，让我们边读边赏，逐一品来。

志与情之统一。诗，是用来表达诗人的志向、情性和怀抱的，正如《毛诗序》中称：“诗者，志之所以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譬如这首《蒲公英》：“秋风吹小伞，霜鬓又一年。多少儿时梦，依然飞满天。”简单形象地勾勒出诗人的抱负与志趣，读来如知其义，如见其人。再如《照镜》：“神驹驮岁月，一瞬万千程。水瘦秋波浅，山枯白发明。思来虽未老，何处觅峥嵘。常把心尘拭，犹堪鉴世情。”既有时光流逝的慨叹，更有自身情性的坚守。再如《卢沟月》：“散尽硝烟绪未平，城头弹洞啸秋风。寻常一片卢沟月，荡尽倭尘分外明。”诗情激越，一名老兵浓烈的家国情怀跃然纸上。

有人说，好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内心情满后溢出来的。我深信不疑。读世明兄的诗经常有这种感受。透过字里行间，你能感受到军旅情浓，如“几度深及灵与骨，从今已会打真枪”“新兵犹做将军梦，夜半挑灯看地图”，如“钩沉往事如烟散，岁月还留那段香”“天涯游子俱多情，一片乡思对月生”“问我生涯，只余梦里，铁马与钢枪。”还有思乡情切，如《村桥月》：“戍边十载远家人，踏雪归来月半轮。冽冽风中孤鹤影，桥头扶杖是娘亲”，如《乡愁》：“双亲已逝灶台凉，此去飘蓬远故乡，何事频频回首看，依依恋那土坯房。”还有诗意情痴，如《七夕》：“诗思竭尽未成篇，夜寂听风枕雨眠。忽忆今宵能乞巧，翻身又抱古书研”，如《学诗》：“回忆当年学韵初，不通格律按行涂。如今炼句腰围瘦，一阕吟成两眼枯。”

理与趣之互见。王昌龄曾论：“诗有三格，一曰得趣，二曰得理，三曰得势。”由此可见通过叙事、写景、抒情来阐发某种人生感悟，使诗中蕴理，诗中含趣，这样的诗才精微、深邃、生动、耐读。如《骊山》：“烽火台高问远尘，山城不见旧关痕。民心正是江河水，舟覆如何怨女人。”即是典型的景中寓理，情理兼融，在剖析义理中展现意象，读后使人印象深刻。再如《忆老砖井汲水》：“清晨汲水向村边，脚下杂音闹九泉。井里蛤蟆提井外，教它知道有高天。”更是以物喻人，直言不讳，痛快淋漓，读之愈发生动有趣。

诚然，诗中之理趣不是简单的嘲讽、无端的调侃，而是缘于生活的抒怀、带入情感的思考。如这首《春游》：“不待雷声万物苏，白云撞破绿茵湖。春风洒下胭脂粉，染了桃花染小姑。”就十分灵动新鲜，诗人用饱蘸深情、格调高雅的笔触，营造出一种柔美的意境。如《收到获奖酒》：“有到无时也是缘，人生不必忆从前。如今万事图一乐，且把诗情换酒钱。”在幽默诙谐中尽展人情事理之道——自古诗人皆爱酒，诗酒之乐，得之心而寓之笔也。如《题臻尊酒》：“次第艰辛选五泉。琼浆饮尽露清莲。香飘十里三分醉，不敢迎风开酒坛。”亦是咏物寄意，在大胆夸张中展露一股做人做事之豪情，既喜不自禁，又相当自信。

虚与实之妙用。大凡艺术奥妙，皆在虚实掩映之间。对诗词创作而言，虚实不仅是一种手段，是一种意境，甚至是一种道。一首诗或一联一句，全写实就显得呆板、乏味，而全写虚则显得离乱、轻浮。可见对虚实之道的认识把握，是诗词创作进阶之法门。常言“虚作则无穷”，世明兄的诗词中常见佳构，可谓熟谙此道，深得其妙。如“秋风赠我满头霜，我欠秋风一阕长”，就是采取寓实于虚的手法，一句“一阕长”由实入虚，把秋风梳理得既井然又深情，在咏物中寄慨无穷。再如《医护小憩》：“树下白衣拭汗容，等闲春讯动江城。归来燕子频相问，人面桃花哪个红”，则是采取避实就虚的手法，用燕子发问，以桃花相衬，含蓄地刻画了奋战在抗疫一线白衣战士天使般的美丽，赞美那一颗颗救死扶伤的美好心灵。再如《柳梢月》：“萤火飞星万点金，伏蝉有律夜操琴。风拖幕布遮明月，柳下浓情被雨淋”，则是化实为虚的手法。门前柳下，睹月思人，诗人此刻的万般浓情无处释怀，恰恰被一阵雨激发出来，融情入景，成为具体可感的优美诗境。一句“柳下浓情被雨淋”真乃妙笔也！其实，彼时是否有雨并不重要，因为诗人漾起的情感已如雨露注入心中，化成无尽之情丝，无声之慨叹。读之，颇有“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的空灵意境。

一篇读后感，匆匆写成，意犹未尽。《幽薮集》中佳篇妙句还有不少，请各位自行品味。值得一提的是，世明兄诗词作品中大量采用了新声韵，我认为这是值得赞许和提倡的。诗文随时代，无处不趋新。对新旧韵体兼收并蓄，乃至运用自如，这样诗人才能更好地表达诗意，传递情感。从中华诗词的普及和长远发展看，新声韵应当成为主流，当然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学习平水韵的同时，不排斥新声韵，尝试新声韵写作，是每一位古典诗词爱好者的职责。本人曾有诗句“新茶老酒从容醉，古韵今声自在讴”，愿以此与各位共勉，同时衷心祝愿世明兄在诗词之路上继续坚守初心、笔耕不缀，努力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