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山川

<p class="ql-block"> 同桌</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湖州一中读初中二年半时光,有些事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印记,有些事留在记忆里却永远忘不了。想想也奇怪,读书上课的内容没记牢,不需记的琐碎事反而记牢了,五十年过去了还仿佛就发生在昨天。</p><p class="ql-block"> 罗伟强是我初一同桌,他家就住一中校门斜对面,潮音桥西堍,他母亲在家中开理发店。别看罗伟强当年还只是十多岁毛头小伙子,但剃头功夫已不得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有时下午放学后我会去他家,看他给别人剃头,他母亲也蛮客气,所以不拘束。</p><p class="ql-block"> 罗伟强上课时常会趴在课桌上打盹,好像睡眠不足,无精打采,然而一回家,他就判若两人,放下书包,顶多喝口水,就会对她母亲说:“我来吧”!一边接过剃头剪,一边笑眯眯询问顾客的要求,说话语气柔和,富有亲和力。围布、推剪、洗头、剪刀修整、齿剪刀打薄、剃刀刮鬓脚、头颈处拍痱子粉、刷帚掸去碎发、解围布。剃头动作一气呵成,畅而不隔,没有多余动作。</p><p class="ql-block"> 然而让我最服帖、最刺激、最解压是他给老老头剃头,头剃好后把椅子靠背放低,顾客半躺闭眼,热毛巾往脸上一捂,刮胡须、修面后,开始洗眼晴,只见罗伟强将剃刀尾柄轻轻捅进顾客的眼睛里,挑起上眼皮如同汽车雨刷一样摆动清洗,随后挑起下眼皮重复动作。左眼完了清洗右眼,洗眼睛者泪流满面。看得我目瞪口呆,全身起鸡皮疙瘩,惊讶不已。</p><p class="ql-block"> 平时我们眼睛掉落一灰尘也会难受之极,而一把剃刀尾柄有筷子般粗,在眼眶里转动不痛死?我问罗伟强会痛吗?他笑咪咪告诉我不痛,很舒服,这叫“洗眼”,体验过的人,每次剃头必做项目。他还不忘逗弄我说:“你想试试洗眼吗?”“覅,覅,真是吓煞嗯待”,我赶快拒绝,这时他会一脸坏笑,得意洋洋。</p><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洗眼是治疗干眼症的方法之一,而“刀柄洗眼”其实主要是刺激眼睑。眼睑的睑板腺会分泌油脂滋润眼球,而有的老年人睑板腺异常导致分泌的油脂成固体引起眼睛干涩,“刀柄洗眼”用外力刺激睑板腺分泌油脂滋润眼球,所以洗眼的人会觉得舒服。这是一项古老技艺,属民俗七十二绝技之一。</p><p class="ql-block"> 姚星华是我初二同桌,我俩上课经常说话不专心听讲,常被老师批评。姚星华一旦被老师批评就会像个女生,立刻脸红,而且会把头低下,看也不敢看老师一眼。</p><p class="ql-block"> 然而他在同学面前却会耍霸道,这种事坐我们后排的陆美英、徐雅芬同学应该最有体会了,每当桌椅间距离窄进出不方便时,姚星华就自己往后拱,使后排桌椅间没了空隙,人也无法出来,徐雅芳会抗议,可姚星华总会说:“我不管,你们自己往后推吧”,印象中这种事经常上演,让后排女同学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p><p class="ql-block"> 欺负女同学还不够,姚星华还会去捉弄男生嵇勤士,上课时他会隔着过道伸手去敲一下嵇勤士后背,嵇同学转头质问他,他死不认账。</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同桌关系,姚星华对我很友好,当他知道我喜欢看书,就跟我说,他哥有本好书,可借给我看。我问什么书?他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说:“炼钢有什么好看?”他说:“不是讲炼钢,反正你看了就知道”。第二天他拿来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本苏联小说,是五十年代翻译出版,竖版繁体,封面首页已脱落。</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知道了保尔·柯察金、冬妮娅、基辅、广袤的乌克兰黑土地、苏联卫国战争等人和事。也记住了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名言:“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p><p class="ql-block"> 由于看了这本书,保尔也成了我的青春偶像。但去年俄乌战争发生后,乌克兰国内拆除了所有尼·奥斯特洛夫斯基雕像。在今天的俄罗斯和乌克兰,《钢铁》已被定位为一部有严重错误的作品而被广大读者冷落。奥斯特洛夫斯基这一响亮的名字被人们不屑而淡忘。</p><p class="ql-block"> 原来名人名言也可以是肥皂泡,真令人唏嘘不已,世事多变,超出常人认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