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废墟上的浪漫与悲情城市

实话石说

（德国再印象之一）

2005年，第一次踏上德国的土地。此后与它再有两次谋面，但却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一次，我用27天的时间丈量了德国的山山水水、乡村古镇。在此记录，以为纪念。

距上次来海德堡已经过去了18年，但它满浸着沧桑和浪漫气息的画面仍不时在脑海萦绕。2023年初秋，新冠疫情之后的第一次远行选择了德国。海德堡，是此行的重要一站。

这座洋溢着德国浪漫主义色彩的圣城，曾赋予了无数诗人以灵感，歌德和马克吐温们着迷于它的自然景观和城堡遗址，莱茵河的支流内卡河从这座美丽的城市中间穿过，给城市平添了几许妩媚和温婉。

我的旅程从海德堡城堡遗址开始。

结束了在德国最大的奥特莱斯购物村麦琴根的温柔购物，驱车前往160公里外的海德堡。车入城区不久，便沿着蜿蜒曲折的坡道迤逦而上。狭窄的山路两侧都是高低错落的德式建筑，民房、餐厅、旅馆一一略过，安静的如入无人之境。

车至山顶，陡然发现已是全城制高点，远处的老城、河流、教堂，近处的古堡、花园无不尽收眼底，好一派登高赏秋图。只不过，赏的是满眼异域风情的海德堡。

海德堡这地方历史相当悠久。早在神圣罗马帝国时代，以海德堡为政治中心的莱茵伯爵领地已在政治和经济方面产生过重要影响 ，也是罗马皇帝治下唯一一个保持持续强盛的领地。这样的环境对海德堡学术的发展至关重要，使这里的文化水平一直领先于欧洲其他地区。1386年，德国第一所大学在海德堡建立。

可谁知道，这样一座现在看上去如此美丽的城市，数百年来也是命运多舛，多次遭到战争蹂躏。

16世纪，选帝侯卡尔-路德维希不停的加固和美化海德堡城堡，使它成了德国的一座标志性城市。这位爱好和平的选帝侯为了营造和平环境并扩大家族影响，将女儿嫁给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弟弟。哪知引狼入室，居然成了路易十四以联姻为借口，要求继承路德维希领地的理由并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奥尔良战争”。这场战争将海德堡和整个城市毁之一炬，并在几个世纪中未再进行大规模重建与修复。

了解了这段历史，不由心生感慨：人类的历史似乎就是征伐和摧毁的历史。和平是善良的人们所期望的，但和平总是那样脆弱和短暂。不幸的人生活在残酷的战争年代，或许他的生命就在战争中随风而逝，城市也便如积木般轰然倒坍。而重建和恢复，则需要付出更多的艰辛与代价。真应了托尔斯泰的名著《战争与和平》的书名。这似乎会是人类永久的话题。呜呼。

言归正传，说回海德堡城堡。

从停车场下行到城堡花园，是一段砂石小径。这座著名的文艺复兴时期花园居高临下，将海德堡城市和内卡河完整的揽入视野。大片的绿地和高大的古木，让花园成了人们休闲放松，孩童嬉戏奔跑的去处。这里也是拍照摄影的不二选择，无论清晨或是傍晚，在这里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海德堡风景。

进入城堡内庭院需要穿过两道大门。第一道是一座桥屋大门，第二道是塔楼门，在这里能够看到1693年被炸药炸塌的断裂塔楼。不知为何，几百年间塔楼坍塌处一直没有修复，任其风雨侵蚀，愈塌愈多。那种触目惊心的残缺或许能给人们有一些关于战争与和平的警示。

城堡的看点重点有四个：弗里德里希侧翼、奥托海因里希侧翼、大酒桶、德国药物博物馆。这里只记录一下重点。

弗里德里希侧翼建筑以文艺复兴时期风格为主，但一些壁柱和壁龛的组合则已有巴洛克雏形。从这栋建筑走出去是一座平台，可以视野无阻的俯瞰整个海德堡老城。

大酒桶是游客必到之处。一是它的巨大无比，二是它久远的年代让人浮想联翩。这个可以容纳221726升葡萄酒的大家伙是在18世纪安放于此的。人站在酒桶之下像一个孩子似的矮小。这么多的酒装进去不容易，放出来倒是很方便。聪明的工匠安置了一条酒泵，在皇家大厅里用餐的达官显贵们可以便利的就近取饮。现在它的旁边就是一间酒吧加咖啡厅，正好方便了欧洲人随时来一杯的习惯。不知道这酒是不是大酒桶里储存的。

古堡的奇妙之处是有一个德国药物博物馆。这座半地下的博物馆记载了德国16-18世纪草药制药的历史，大量的图片和制药器皿、药物的成品和半成品在这里一一展现，让人禁不住和中国的中草药联想到一起。

1937年，博物馆初创于德国慕尼黑。1943年 ，博物馆遭到盟军轰炸。从1957年起，藏品陆续迁往海德堡城堡自此便在这里扎根下来。博物馆最好看和最珍贵的是古代药房陈设区。精工细作的巨大药物整理台、玻璃珐琅容器、锡制热水壶、镶金的天秤，无不显示出当年药房的价值和精致。最容易引起我们共鸣的，是沿墙而立的一长排药柜，和中国的中药铺的陈设那是一个像啊，也是一个个跟积木似的抽屉，只不过上面的文字和我们不同。

在这个足以停留半天的城堡和花园中走走停停，时间飞也似的到了下午饭点。开车下山，进入老城，住的是一家市中心的小旅馆。虽然房间不大，但胜在位置极佳。抬头就是古堡的身影，步行可达市集广场。晚餐定的这家黎巴嫩餐厅就在老城旧街，与著名的圣灵教堂和骑士之家饭店毗邻。乘着点菜的功夫，我一个人溜达到街上看风景。

骑士之家旧址现在是一家饭店，这座华美的民宅建于1592年，是那场“奥尔良战争”中唯一幸存下来的文艺复兴末期建筑。虽已超过400岁高龄，它依然在老城建筑中鹤立鸡群，骄傲的耸立着挺拔的身躯。外墙上精美的浮雕（不知是不是原物），精细而错落有致的建筑格局，门厅里两副孔武有力的金属骑士盔甲，仿佛都在诉说着它傲人的过往。说起来这座建筑的主人曾经和咱有些关系，说是这位当年的布商曾专营我天朝的绫罗绸缎啥的，挣了不少钱，盖了这座建筑，后来不知怎么又和骑士沾上了边，从此便改换门庭叫起了骑士之家。

建于1786年间的海德堡老桥是一个人气十足的去处。这座横跨于内卡河上的九孔石桥，见证了几百年来海德堡的起起落落和风风雨雨。一座巍峨的桥头堡与海德堡城堡遥相呼应，桥上的两座雕塑一为选帝侯卡尔特奥多，一为智慧女神雅典娜。与中国沿河沿江的城市不一样，我们的城市一发展，桥就越建越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毫无设计感和美感的铁桥。海德堡老城虽然每天熙熙攘攘，却只有这座老桥孑孑而立。十多年前匆匆而过，也只对这座老桥和远山上的城堡留下深刻记忆。到了这里，一定要到桥上来来回回走上几遭，看看远山近景，摸摸桥头那只被人们抚摸的铮明瓦亮的铜猴。尽管我并不相信它能带来什么好运。

在欧洲旅行，教堂是每天见面最多的建筑。我等虽非教徒，但怀着一颗好奇和崇敬的心，每遇著名教堂必须进入一看，感受和体会那份圣洁、宁静与空灵。建于1398年的海德堡圣灵教堂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竖立在市集广场中央的这栋红色教堂雄伟壮观，尤其是它高耸的尖塔十分的漂亮。这里既是历代选帝侯的墓葬之处，也是当地信众祈祷之处。更特别的是，里面还有以广岛爆炸为题材的彩绘玻璃，不知用意为何。

海德堡是一个不缺故事的地方，是一个值得慢走慢看的城市。它的哲学小道、选帝侯博物馆、海德堡印刷机械公司以及大名鼎鼎的海德堡大学，都能留下你匆匆的脚步，在这里呼吸历史的气息，聆听久远的故事，同时也能感受最为前沿最为领先的学术氛围，看那些学子的身影在街巷飞快骑行。

海德堡，你是一座历史与现代完美融合的城市，是一座如歌德所说“把心遗失在这里”的城市，更是一座浸透着浪漫主义和悲情色彩的城市。

这样的城市，你怎能不来和它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