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摄于巴黎卢浮宫</p> <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我做梦了。梦见一个小孩对我窃笑嘻嘻,笑我干站着不动,手拢到胸前,含胸,驼背,姿势笨拙。</p><p class="ql-block">他笑他的,我双手捧着一个声音,孩子看不见它。</p><p class="ql-block">声音不惹尘埃,莫不是这世间万物中的最纯净、最透明?</p><p class="ql-block">我只可以小心捧起它,不能幻想合拢手指抓住它,那会令它窒息。有的人那样做了,借助动作而非心意了,他的声音就从指缝间漏去,白色的血,像沙。他放下原来的虔敬姿势,嘘上一口气,两手潇洒地拍打拍打。从此失去心灵的曾经伴侣。</p><p class="ql-block">我捧着亲近我的声音。它从哪里来并不重要。它在我掌中缓缓蠕动,凭我的体温我能感觉它体温。我猜它像一只破壳而出的小鸟,高兴时眼珠亮,伤心时绒毛抖颤,怎样动弹都真切得令我手心痒痒。</p><p class="ql-block">我知道声音其实什么也不像。它一蹦到这世上,就逃脱了时间和衰老的束缚,谁怜惜它转瞬间归入沉寂,那是因为他用心不专。</p><p class="ql-block">人们生活得太匆忙,把握得太坚实。没必要像我停在精神荒芜的闹市区,做一个哪怕手捧虚无的动作。上苍待我不薄,我听见喧嚣背景都能归于宁静。</p><p class="ql-block">你是在做梦的吧?孩子在这时问我。这一问把我惊醒,然后我说,这是一个梦中梦。</p> <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做梦不算数,要么算数学上那种必有多解的虚数单位 i。</p><p class="ql-block">真实的事情是,有一年有一回,两位女同事相邀了来考我一问。“你相信最纯真的爱情吗?”</p><p class="ql-block">对婚姻中的过来人,这反而不易回答。</p><p class="ql-block">我需要交待一下背景。我们堂堂研究所是一种给人予错觉的地方,每天研究社会和人,收集各种数据,慢慢的就觉得上帝也不过如此。我们的唯一困惑是,架设起来的高倍望远镜,却看不到我们自己。理发师悖论,罗素说人不能给自己理发。望远镜同理,人走入或不入镜头,你总不能摄影加模特身兼二职,要没有静夜思,你的喜怒哀乐只会被别人透视了去。</p><p class="ql-block">所以她们来考我老江湖。我要是说相信或不信那爱情,那都是瞬间推远了一个客体,好比把我内衣剥离下来,抛之于世。尽管那衣服品牌可疑,穿得人拘束,那却是我的最贴身。</p><p class="ql-block">我回答她们了,前后迟疑不超过一分钟。我答非所问,说某日里借了个臀给一辆高档轿车,那档次真不假,音响效果包围了人,播放的是《我心依旧》。</p><p class="ql-block">所以啊。</p><p class="ql-block">除去这三字,不记得我还能再说什么。说?你去音乐里找最纯真。说?你荣任什么研究员,总不妨在办公室开关之间一身二任。还说?我说的你也就是我。</p><p class="ql-block">其实什么也不需要再说。有位同事后来给我传了几首歌来,有刀郎不同风格的抒情曲,有 InsDaily一位异国老人的街头放歌。真好听。</p> <p class="ql-block">摄于阿姆斯特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