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艳茹的美篇

吴艳茹

听泉老乐山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八月既望，久雨夜霁，是个登山听泉的好时候。

凌晨，我们赶往老乐山响水河。东方始亮，银黄的满月如轮似盘，高挂在西天。清冷的月辉如雾如纱，轻笼着原野、村庄和青黛的远山。秋虫唧唧，歌音柔和而清远。走进苍郁的山林，便听见松涛漫卷似的交响，又似风过林梢，潇潇飒飒，遥远飘渺，恍如浮在冷雾里半醒半醉的梦。

林间沙石小路，很湿却干净无泥。转过几株老杏树，就见山溪横路，泠泠潺湲之声不绝。清亮的溪水被攲叠的大小石块分割阻挡，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向下流注。

昏暝天光中，玄都宫兀自屹立，以一言难尽的沧桑和巉岩绝壁对峙。危崖之下，山溪欢快奔流，滔滔汩汩，五音和鸣。

山路迤逦，林间溪水忽左忽右，与林径交替前伸。随着坡度攀升，涧壑跌宕，溪水因势就形，跌作大大小小的流瀑飞泉。冷水激石，轰然哗然。而素湍奔注，则喷雪溅玉。清凌凌的溪水挤过黝黑的石罅，水箭清亮，音若鸣琴，深幽雅静；或飞漱石窍，雪浪翻滚，声亦激越；亦或缓铺成帘，水晶波光闪动，声亦幽咽；也有一些泉水流经危岩，分作几缕水线，沥珠坠星，叮咚滴答不绝。

两三叠小流泉之上，有一个大些的水瀑，纵使水路曲折、岩阻石挡亦不能减弱它飞泻直下的威势。只见数丈高的斜坡之上，挂下一匹白练，雪浪翻波，波波连递不绝。浪花跌碎石上，凉意弥漫。此时此地，山间水声已交响成欢乐的大合唱，琴筝笙阮齐鸣，淙淙声主唱，泠泠嗡嗡诸音相和，间以丁咚节拍。

攀上高坡，绕过磐石阵，怅望源泉向西南山坳中远去。只道此去再不闻泉音，不意转过几折山路，竟又听见溪水的歌音，隐约幽悄，恍若幻觉。又上一坡，水音渐清，果然在西北方向看见一股山泉奔流石壑中，又跌落大石，流注石下小小潭中，音色清圆轻缓，仿若深情的大提琴在缓缓拉动丝弦。

一边用力提踏沉缓的步子，一边想到，溪流不惧岩阻石拒，平缓处自然淙淙流过，断崖处也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哪怕摔碎成水珠与雪沫。而我，不管山路如何乱石堆叠，如何崎岖蜿蜒，也不管步伐何其沉滞，也是不回头地向上攀援。原来我们各有前程，皆不问艰难，只顾向前。

若无幽谷深壑的险阻，溪水再清，也不过是一股寻常的流水。正是大大小小的岩石与断崖，成就了这道山泉的千姿百态、千音万声的精彩。这也正如我们的人生，若只有平顺安乐，实在难免庸常；但有闯险关敢登顶峰的气魄，那一路栉风沐雨、披荆斩棘的历程，该有多少精彩啊。

走进老乐山，听见美妙泉音，也听见生命深情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