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词炼句見功夫

淡如秋菊

鲁迅在《答北斗杂志社问》中说：“文章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古人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之说。古往今来，文学史上注重锤词炼句的故事不胜枚举。

王安石作了一首七绝《泊船瓜洲》，非常新颖别致，尤其善于炼字、修辞。其中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内涵深远，极具表现力。据洪迈在《荣斋续笔》中记载，作者先后选換了“到”、“过”、“入”、“满”等十多个字，最后才决定用“绿”。一个“绿”字，既充满了色彩感，又突显了江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动感美景。

苏小妹要苏东坡和黄山谷《黄庭坚》在“轻风细柳”和“淡月梅花”中各加一个字。苏东坡道：这有何难，前句加“摇”，后句加“映”，即为“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对此，苏小妹却品之为“下品”。黄山谷认真地思索后说：前句加“舞”，后句加“隐”，即为“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小妹笑道：好是好了，但仍不属上品。苏东坡和黄山谷忍不住问道：依小妹的高見呢？苏小妹念道：“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苏东坡和黄山谷吟颂、玩味一番，不觉拍手称妙。这一改究竟妙在何处？妙就妙在“轻风”徐来，“细柳”动态不显，怎能配得上“摇”、“舞”这类动词？唯有“扶”字才恰到好处，与“轻”、“细”相宜和谐，并且又把风人格化了，形象地描绘出轻风徐来，柳技拂然的柔态，给人以一种柔美之感。下句中添“映”、“隐”也欠妥。因为恬静的月亮已经辉满大地，梅花已没有白天哪么显眼，月光下的梅花已是黯然失色。用一个“失”字，就勾画出了月色和梅花相互交融的情景，增强了诗的感染力。真乃一字生辉。可见古人写诗在锤词、炼字和造句上是很下功夫的。

唐代诗人贾岛初到京城时，有一天骑在驴背上作了一首诗：“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诗稿拟好后，又把“敲”改成推，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合适，好像还不如推好。他于是边走边想，嘴上不停地念叨，手还在不断比划着推和敲的动作。不知不觉地，那跨下的驴却闯进了京兆尹韓愈的仪仗队，自己却全然不知。他于是就被韓愈左右的侍从推搡到韓愈面前。韓愈问起缘由，贾鸟赶紧回道：我作了一首诗，正琢磨着诗中的一个字，不知用“推”好还是用“敲”好，无意中冲撞了大人，望大人恕罪。韓愈说道：你把诗念给我听听。于是贾岛将他那首诗念了一遍。韓愈听了哈哈大笑，对贾岛说：我看还是用“敲”好，万一门是关着的，怎么能推得开呢？再说晚上去友人家，即使友人家门没闩，也不能莽撞推门，敲门才显示你有礼貌；再说一个“敲”字，在更深夜静之时，多了几分声响，更能衬托出月夜的宁静，让静中有动，岂不活泼？贾岛听了连连点头称是。从此，便有了把推敲二字结合起来，比喻作文章或做事时反复琢磨、反复斟酌的意思延用下来。

除了写诗之外，锤词炼句还能帮人打赢官司。话说有个县官最讨厌说话啰嗦，断案也不例外。有一位妇女丧夫后想改嫁，却遭婆家百般阻挠。有人不平，就帮她写了一份诉状：夫死，无嗣，翁鳏，叔壮。言简意赅，字字如金的八个字，道出了这个妇女的为难处境。县官一看，立马挥笔写下了判词：“嫁”！

另有一则故事说了一件发生在清朝的事：有一户人家到县衙告状，说是晚上有个蒙面人撬开了大门入室偷窃，被主人发现后仓皇出逃。县官勘察現场后，发现大门没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而这户人家也只少了一块银元。但案件报告写了窃贼“由大门而入”这一情节，这属于强盗所为，按清律当斩。后县官的师爷斟酌再三，觉得不妥，便将报告内容中的“大”加了一点，于是，“由大门而入”变成了“由犬门而入”。这一改，使得案件情节成了钻狗洞入室盗窃，于是强盗行为变成了“犬门而入”的小偷小摸。定案时，此人由死罪改为流放三年。可見一字之差，生死有别，改一字竟能救人一命！

国民党亲日派军阀何应钦任湖南省代省长时，某年请明节，他去岳麓山给母親扫墓。根据官方指令，湖南省及长沙市各报均要刊登这一新闻，并按规定，这则新闻的标题为：《何省长昨日去岳麓山扫其母之墓》。第二天，各家报纸均刊登了这一新闻。有十家进步报纸在刊登这则新闻时，将标题中的“其母之”改成“他妈的”。于是这则新闻的标题便成了《何省长昨日去岳麓山扫他妈的墓》何应钦看到后气急败坏，差一点封了报馆，而老佰姓自是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