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上忆蔡锷

胡杨林

前段时间去长沙，大家都在打卡火宫殿、排队买茶颜悦色，我却是想了个心愿，到岳麓山上去拜谒蔡锷。 　　我第一次知道蔡锷是十多岁时看了电影《知音》，这是一部宏大叙事的电影，在故宫实景拍摄，场景和服装的隆重华丽让我眼花缭乱，高度还原民国顶层的生活场景，要知道那时经常看的电影是《地道战》、《雷锋的故事》，我知道这是一个与雷锋、黄继光完全不一样的英雄，是一个能影响历史进程，并且有丰厚人格魅力的人物。电影《知音》上的蔡锷小凤仙是这种形象 　　蔡锷，字松坡，湖南邵阳人，湖南这地方出枭雄，蔡锷的面相温文尔雅，狠劲都在骨子里，他13岁中秀才，相当于13岁考上了985大学，16岁进入最前沿的湖南时务学堂（就是湖南大学的前身），老师就是大名远扬的梁启超，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了！话说师从名门好重要哈，梁启超从此是他终身的良师益友，在他人生的关键节点给了很多的指导和帮助，以至于他走的每一步都踏上了历史的车轮。时务学堂是这样滴， 这位是梁启超，民国大牛 湖南是个了不起的地方，湖南大学这样的好大学竟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路人可以随意进任何一个学院闲庭信步，这种大度和自信是来自于湖南第一师范的那位么？ 近代以来，每到重要的历史关头，都有湖南人站出来起到決定性作用。曾国藩，谭嗣同，宋教仁，黄兴，蔡锷，还有教员。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这是湖南大学和岳麓书院 　　在时务学堂学习两年后，蔡锷应梁启超之召东渡日本留学，当时清政府已是风雨飘摇，遂改名为锷，取刀剑锋刃之意而投笔从戎，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被称为中国士官三杰（另一杰蒋百里也很出名，他有一个著名的女婿叫钱学森）。 　武昌起义爆发，蔡锷在云南昆明响应起义，并被推举为云南督军，时年仅29岁。 　　袁世凯任民国大总统后，对在西南地区拥有重兵的蔡锷既欣赏又忌惮，将他名升暗降调入北京并暗中监视。其实刚入京时蔡锷把富国强兵的希望寄托在袁世凯身上，而袁世凯对蔡锷的评价亦高于黄兴孙中山等人，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军事将才，这时期他们是不是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袁世凯如果没有称帝这一人生污点，他实在算得上民国一大枭雄的。蔡锷对袁从仰慕到失望到痛恨，率先反对袁世凯称帝而组织护国军起义，这个需要很大的勇气，毕竟所有人都在观望而且实力悬殊，他在家书中写道“此去前方，虽马革裹尸亦所愿也”，表达了死亦无悔的决心。人生最光辉的一天不是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而是勇气迸发的那一天。 蔡锷能在袁世凯的严密监视下潜逃出京，这一段很有戏剧性，有很多影视剧作品专门描写这段历史，真是一段传奇佳话。最初袁世凯的军师杨度企图用美人计来笼络人心，带着蔡锷结识了青楼名妓小凤仙。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蔡锷留连青楼，看起来和小凤仙情投意合，但其实是利用小凤仙作掩护，密谋策划逃脱北京。最难得的是小凤仙有青楼女子中非常少见的见识和勇气，她知晓了将军的志向后，一直配合他的行动，冒着危险替他掩护，成就了一段难得的千古知音的佳话！这哪里是青楼女子，分明是民国的红拂女嘛！传闻有一天蔡锷和往常一样约小凤仙出门散步，并把帽子等物放在小凤仙旁后随意走开了，监视的特务没有在意，但其实蔡锷很快就走出西苑，乘坐火车赶到天津，并被接应到日本，待到袁世凯得到消息时，他已从日本潜回云南。 能在袁世凯严密监视下逃出北京，东渡日本密会梁启超等人，筹划反袁事宜，然后逃脱层层暗杀抵达云南，这个需要缜密的心机和高超的智商，难怪说男人的顶级魅力是智商。 《建党伟业》里蔡锷在车站对小凤仙的一句道别也是永别：“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这个是小凤仙真实照片。 你別以为小凤仙不惊艳，那时候照相技术不行的，那个年代的照片有几个美女？这张其实五官端庄有侠女气质 　　蔡锷回云南后马上发动护国战争，这时他喉疾已经很严重了，但他不顾自己疾病缠身，始终在第一线指挥战斗，袁世凯称帝是倒历史车轮，护国战争得到全国人民的响应，最终赢得了胜利，民国政府任命蔡锷为四川督军兼省长，但他的病情却急剧恶化，身体无比虚弱，喉咙已不能发声，只能赴日本治疗，却在几个月后病逝，年仅34岁。 护国战争胜利后，蔡锷抵达日本治病，此时距他去世只有两个月，非常消瘦 　　蔡锷将军去世之时，举国哀痛，民国政府为他举行了国葬，孙中山和社会名流都为他撰联哀挽，并刻于墓碑四周。而最令人感慨的却是小凤仙的挽联：“谁知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周瑜有小乔，李靖有红拂，而将军七尺之躯，已许国难再许卿，纵是千古知音，却只能化作长风。据说当年蔡锷葬礼上，小凤仙一袭青衣而来，深深地三鞠躬后走了，后不知所终。萍水姻缘，终归一梦！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电影《知音》的插曲被李谷一唱得荡气回肠，绕梁三日，蔡锷与小凤仙的故事真真是铁血浪漫的缠绵故事，想那小凤仙误落凤尘，幸遇良人结为知音，以为终能脱身泥淖，却不料命运弄人，将军英年早逝，她的往后余生都只活在回忆里，象那巷口少妇，做做针线又停下，倚门想起他，只觉人世悠悠却又历历在目。 蔡锷一生不要权势不畏生死，登高一呼名垂青史。他生如闪电之耀眼，死如慧星之迅忽，在民国的天空中，划出的那一道生命轨迹，百年后依旧璀璨传奇。他的部下和学生朱德在延安接受美国记者史沫特莱采访时曾说：“我非常尊重蔡锷，崇拜他的工作能力和敏锐的思想。可惜这样一个民族英雄仅仅34岁便离开了。”蔡锷曾在年轻时许下宏愿：用30年时间让中国海晏河清、国富民强，但他没有时间实现这个理想了。三十年后，朱德追随他的湖南老乡实现了这个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