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日子仿佛是有脚的，不然8天的假日怎么不觉得就跑了3日？原计划这个不冷不热的黄金周，带爸妈好好出去走走的，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儿子要赶在12日前提交World Wide Web，目睹他“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的现状，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哪还有心思离了去游山玩水呢？</p><p class="ql-block"> 为了照顾孩子，不能常伴双亲左右，这听上去似乎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日子每每闲到发霉的时候，总会无端地生出丝丝缕缕的烦恼，总会听到内心自责的声音，总会惶恐有朝一日“子欲养而亲不待”时情不能堪的惨状！</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父亲常说他这辈子是伴着新中国一起长大的，在解放战争的炮声中哇哇坠地，一路见证了新中国的成立，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波澜壮阔的人民公社大集体，刻骨铭心的红卫兵大串联，骇人听闻的文化大革命……因为年幼不懂得历史的波澜意味着什么，然模糊的记忆里唯有“贫穷和饥饿”夜明珠般璀璨！</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小的时候听村里的五爹说，我奶奶在生我三大爷的时候，正值寒冬腊月，家里穷得实在找不到御寒之物，晚上风雪交加，奶奶只好抱着三大爷坐在“锅门口”——灶台后面，蹲在“青灰里”，汲取燃尽的秸秆余热度过慢慢冬夜。虽然四十年过去了，可五爹当年诉说我家这段“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史”的场景，却依然历历如在目前。</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中国历史上波澜壮阔的农民公社大集体，我母亲是在“上河堤”的过程中感觉要生了，就急急回家生下了我。母亲共妯娌五个，爹爹重男轻女，所以母亲生下我没满月，仍旧去“上河堤”挣“工分”，或许是因为不足月又或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摇篮里的我总是嗷嗷地哭个不止，让人厌烦。</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母亲和两个同伴“出工分”的中途，回家喝水顺带再瞧瞧我，意外发现我在摇篮里安静得让人生疑，忍不住揭开“包被”，母亲瞬间愕然，摇篮里的我被捂得面呈紫色，几乎处于接近夭折状态。母亲和同伴七手八脚把我抱到风口，又是搓又是揉，好不容易我才有了细若游丝般的气息。原来爹爹嫌我哭得烦人，用被子盖住了我的面部，“让你哭！哭死算了……”这件事在今天看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在那个饥饿落后的农村，根本就不算什么。</p><p class="ql-block">到了上学的年纪，因父亲是村小的代课老师，上学是免费的，所以有幸进了学堂。虽然上了学，小孩子要承担的活儿还是一样不能少做的。早上在晨光熹微里，我便骑在牛背上，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吆喝着、驱赶着一群鹅、几头猪，赶在上学前把它们送到东大圩——空旷辽阔的低洼荒地，下午放学后再踩着落日余晖匆匆把牲口接回家。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我走过了小学五年。</p> <p class="ql-block"> 记得在读初中时，东大圩连年涨大水，我们那里叫“淹湾”。连年淹湾，使得家里穷得几乎衣不能蔽体，食不能果腹，加上两个弟弟都已上小学，我不得不辍学帮助大人解决生计问题。为了尽快摆脱困境，父亲借债买了一头母猪，母猪一年可产两窝猪仔，一窝猪仔不要两月就能出售，这是致富最快的路径。我辍学在家的主要任务就是放养那头母猪，那是家庭的全部希望。</p><p class="ql-block">第一窝猪仔喜获巨资，眼盼着第二窝猪仔马上就能茁壮出售，幻想着白花花的票子怎样来改善一下生活。竟不意发生了猪瘟，小猪仔一头接一头地死去，最后连母猪也夭折了。那一年，风不调雨不顺，猪瘟、鸡瘟、鹅瘟，牲口死得精光。也许是上天对我的垂怜，再没有牲口可牧，我又重返校园，得以上学！那些年生活唯一的盼头就是填饱肚子。到了收割小麦的季节，就没有了大米，一日只能吃两餐，大灶锅下面煮南瓜，锅边贴膜。小孩子掀开锅盖，一看到南瓜贴膜，眉头就打结。有一次，弟弟哭嚷着不要吃馍，妈妈就端着南瓜和馍到处换米饭，可换到了米饭没有，我已不得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是家中长女，父母一辈子经历的事，吃过的苦，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直以来，我最朴素的愿望就是等我有能力了，能让他们享享清福。现在的我，年近半百，人生无所谓成功亦无所谓失败，但也算是衣食无忧吧。所以时常计划着多陪父母走走逛逛，聊聊天，话话家常……但现实总是充满了骨感，一则生活习惯不同，二则共同话题不多，每每共处一室，反而觉得只是给他们规律性的晚年生活增添了几多不便。</p><p class="ql-block"> 于是这一份份孝心和牵挂慢慢地质变成了心灵慰藉:爸妈临近80岁了，身体依然硬朗康健，在繁华的市区内有属于自己的两居室，每月有固定的退休金，我还有什么可焦虑的呢？这难道不是天下子女此生最大的福祉吗？</p><p class="ql-block"> 寿县安丰小学张兴锦</p><p class="ql-block"> 2023/10/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