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中静静等待

四桥烟雨

　　按：夜已深，人难眠。翻读以前的文字，偶然看到儿几年前的一篇旧文。该文写于其祖父去世四十周年之际，通篇饱含着怀念爷爷、心疼奶奶的血脉深情。当时读之令人潸然，今再阅之眼又红肿～

　　从前的日光好慢，车，马，邮件都慢，一个问候，要等上好多天；从前的手帕也好看，最是那低眉的女子，精致的，一针一线；从前的爱情很慢，慢的，用一辈子去等一个人；慢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奶奶坐在院门口，轻轻拍抚着怀里的小孙子，目光时不时地望着村路尽头。空荡荡的田野，奶奶微微含着笑…人的一生，似乎总在等待。

　　婴儿呱呱坠地，等待着吮吸第一口乳汁；青年踌躇满志，等待着通过努力实现梦想；中年云纹抹额，等待着儿女事业有成；暮年垂垂老矣，等待着儿孙满堂归乡探望。放假回家，是奶奶亲切的一声"回来啦！"；父母下班到家，在门栓响前，是奶奶急匆匆的脚步声……但似乎，在奶奶深情的目光里，还有一个更加长久的等待。

　　爷爷，一个在父亲脑海中都模糊的影子。有人说，爷爷没逃得过溃堤的大水；也有人说，爷爷是在挑水时因触电而长眠。离世四十载，奶奶等待了四十年，未曾改嫁，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儿长大成人。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在一个一个春秋中，奶奶早已习惯静静等待她心爱的人回家……

　　四十年前的一天，爷爷准备离家，奶奶将午饭、衣服包裹起来递到爷爷手上，爷爷爱抚地亲吻奶奶的脸颊，便提着工具出了村。奶奶倚在门柱上，道一声："早点回家，我等你。"谁知，这一别竟成了永远。夜幕下垂，哭声响彻了整个村子。奶奶泪如泉涌，也想就此与世辞别，可无奈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只得不停抽泣："我等你，我等你……"

　　从此，奶奶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背着小儿忙着农活，回到家便要洗衣做饭，即便家境如此潦倒，也要跪着借钱供孩子读书……闲下来时，奶奶便是坐在院门口，向村口看去，静静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麦子抽了几次穗，柳枝换了几次芽，碑前小树已长得有房子高，奶奶一直在等待，是否那熟悉，还是些许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村路的尽头。奶奶习惯了在岁月中等待，也可以说岁月的等待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于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奶奶学会了心静与从容。

　　大儿离家求学，虽割舍难分也只是手轻轻一挥；被村里的人嘲笑，她也只从容一笑，只是当人工绘成的爷爷画像放在奶奶面前时，她的眸子亮了连声说道"像了，像了……"。在奶奶的内心深处，也许她深知这辈子她可能再也等不到爷爷回家了，但她还静静地望向村口，期盼地等待着爷爷。田野边，院落里，车马边，花园里，无论奶奶在哪儿，她都在等待。她的一生是等待的一生，是无悔的一生，是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