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闲聊27 我的选择—写在退休之际

燕子

几乎每个 人的一生，都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从选择一种态度、选择一条道路到选择一个人。当然，有些东西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比如我们的出生、比如身高、长相。

我在初中一年级，有了自己的偶像—居里夫人，我无数次地在日记里写下豪言壮语和理想：我要努力学习，成为一个像居里夫人样的科学家。保送进入省重点高中后，身边层出不穷的学霸，不断锤打着我的小心脏，我丰满的理想变成了骨感的梦想。哎，知难而退，也不失一种选择吧。

后来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想成为一名英语翻译，却苦于历史，地理不好，又不想放弃喜欢的物理、化学，高二文理分科时，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理科。高考当天生病导致发挥严重失常，错失一本的报考志愿，从而误打误撞地进了医学院。

从此，喜欢立体几何和理化演算的我，只能对着那些枯燥的人体肌肉和神经，不情愿地翻着白眼机械地记忆着，胆小的我，从心惊胆战到毫不畏惧地抓起一只只小白鼠和癞蛤蟆，面对尸体解剖，从面如死灰、恶心呕吐到面不改色、冷静坦然，我慢慢地做好准备，选择做名临床医生了。

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我就结婚了，25岁时，我对先生说：我们要个孩子吧，先生笑着问我：你还是个孩子呢，你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了吗？我非常坚定地点头说：是的，我准备好了，我想当妈妈了。26岁，我做了妈妈。我一直尊重和理解一切晚恋、晚婚晚育或独身的选择，但我更喜欢：一个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恋爱、结婚生子，做妻子做母亲。就像花儿到了季节会开花，树木到了年龄会结果一样，恰似一株按照节气拔苗、分叶、结粒的麦子。

在我三十岁时，一个好朋友诚心邀我加入她的生意团队。她曾经也是一位临床医生，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弃医从事医疗美容行业，做的风生水起。她执着地邀请我入伙，朋友真诚而激动地跟我说：燕子，你是医生出身，做美容行业，在技术上得天独厚，你的形象和气质，站在那儿就是广告，加上你的人品和亲和力，我们俩一个管技术，一个管经营，我们合作，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的。我挺动心的，真的激动了好几天，但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赚钱固然很重要，但是如果我和先生都忙，谁来照顾家呢？孩子还小，需要我的陪伴，再说，钱是挣不完的，况且，我了解自己，我的性格是做不了生意的。先生曾跟我开玩笑：燕子，你的性格真诚而直接，不会拐弯抹角，哪里做得了生意啊，遇到不讲理的客户，你还不急的大哭啊！好吧，老老实实地做个医生吧。

45岁时的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了细纹，头上冒出了第一根白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容貌焦虑。那几天，我老是控制不住地去照镜子，细细的两条鱼尾纹和一根白发显得格外刺眼，一想到自己慢慢会变成一个眉眼下垂、皮肤松驰、头发花白的中老年妇女，我的心情立刻变得不好起来、我有点不知所措。

有一天，好朋友带我去一家知名美容机构咨询，总监热情地接待了我，她两眼放光地对我说：“美女，你的长相、气质和状态都非常好，但是你眼角的皱纹给你减分了，你需要打打针、做做保养了”。我问她：“你知道我多大了吗？”她说：“三十三四岁吧，不年轻了，应该保养了”，我笑了：“到了我这个年龄，不长皱纹倒是奇怪了！”我告诉她：我能接受自己的皱纹，但是我不能接受僵硬。她一顿口若悬河的对着我洗脑：怎么会僵硬呢，小姐姐，你保养保养会变得更年轻更漂亮的。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心动，谁不想一直年轻、貌美如花呢？可是看着眼前那张精致的高科技脸，我又想到了那些明星，他们分明都有着极好的资源和人脉，也不差钱，可大部分还是有着人工和科技的痕迹，虽然精致，却没有了清新灵动，没有了辨识度，像被流水线统一打磨过的充气娃娃，其中还不乏不少毁容的。那天，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分去追求精致和完美的心态是病态的。我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对美的理解：健康、自然、舒服。后来，我一分钱没花，开心地离开了那里。从那天起，困扰我两个多月的容貌焦虑烟消云散了，我选择了顺其自然，选择接纳自己的衰老和不完美。后来，随着不断地学习和丰富自己，我的内心变得更加的成熟，宁静、自由，慢慢的，我从容地接纳自己的每一条皱纹和每一根白发，接纳每个当下的自己。

　　

快50岁时，更年期如期而至，我出现了诸多的不适感，双下肢浮肿严重、烦躁、失眠……，我在思考：怎么努力做一个可爱的更年期女人，还没等我得出答案，2020年底，先生手术住院、2021年，舅舅食道癌手术在医院遭受不公平对待，2022年，妈妈患焦虑症，温柔、坚强、果断的性格，足够的知识储备让我做出一个个准确的判断，作出了一次又一次正确的选择。我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一边鼓励自己前行。看书、学习、舞蹈、自律，在忙碌和充实的日子里，更年期变得弱小，几乎让我遗忘。有段时间照镜子，我发现自己眼角的皱纹好像没那么明显了，怎么回事？我突然哑然失笑，原来不是皱纹变少了，而是视力变差了，不能像以前那么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每一条皱纹了，我愿意相信这是老天善意的安排。

有一天，我双手合十，认真地对先生说：如果上帝愿意给我一根魔棒，让我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我会跟上帝说：就让我停留在现在吧，我爱现在的自己，哪怕每天都是更年期也行。说完，我们俩大笑起来。

今年开春的时候，在天津，我见到了先生的老师魏老师，87岁的老太太温柔、娴静、端庄、美丽，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一见如故，我极喜欢魏老师，那天我特别开心、激动，因为在她身上，我找到了我老去时应该有的模样，在魏老师身上，我真切的感受到了：老去的女人，照样还是可以美丽而可爱的。

我今年55岁了，天呐，以前一提到50多岁的女人就觉得老得不得了，转眼自己也到了这种年龄，真有些不可思议，有点不相信自己都混到55岁了？有没有搞错啊？晃晃脑袋瓜、清醒了几秒钟确认：没错啊，就是55岁了。我已经是年过半百了。

半年前，单位开始征求我意见：你是高级职称，有两个选择，可以55岁退休，也可以60岁退休，我毫不迟疑地选择了55岁退休，大家都说：你疯了吗！没有人会做这样的选择，你再多考虑考虑吧！我说：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就这么定了！先生很支持我，我们俩都说：能拿着退休工资，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每天睡到自然醒，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虽然好多人不能理解，说我疯了，我想：疯了就疯了吧，遵循自己内心去疯一次，难道不是一件美事吗！

最近，一些中学和大学时的同学，纷纷聊起了退休这个话题，这两年好多女同学陆陆续续地开始退休了，有同学刚退休就患上抑郁症了，可是，我一想到自己马上可以退休了，就很喜悦、很兴奋。

从22岁医学院毕业成为一名小医生到现在，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刚工作那几年，我对医生这个职业没有太多的感情和理解，从一开始的青葱、懵懂、怀疑到后来的热爱、执着，坚持，这一路走来，犹如昨天。想想自己做医生的三十多年，好像没做出过什么突出的贡献，但我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个好医生：有扎实的医学基础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有足够的悲悯心，爱心，不仅能从医学角度给患者看好病，还能从用心的角度体会患者的病痛；有敏锐的职业观察力和判断力，经常能在疾病早期为患者做出正确的引导和诊治，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和尊重。这也我是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理解和敬畏。我知道，做医生那些年，医药代表们不太喜欢我，因为我常坚定地拒绝他们，我自嘲自己拥有被讨厌的勇气。即使有时孤独前行，但我执着地坚持着，内心安宁自在。今天，我可以骄傲地说：我做到了。

天哪，我都55岁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半辈子都过去了，真的是经历了好多好多事，做了好多好多的选择，我或许一直还会在寻找的路上，在不断的选择和放弃中蜕变和成长。

从小到大，从年轻到现在，我好像都没有刻意去规划过自己的人生，但我常问自己一个问题：选择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55岁，退休之际，一个崭新的开始，这个时候，我又一次地问自己：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首先，做自己情绪的主人，爱自己、富养自己的灵魂，这将是我的终生职业。

继续做一个感恩的、简单的人，善良而智慧、温柔而坚强、会思考、善解人意而不取悦别人。

能落落大方地走入人群，也能潇洒地离开人群，在独处中享受一个人的自由、享受岁月静好的那份安宁。

在不紧不慢的日子里，坚持读书，学习、运动、自律、尽量保持身心健康，每天都能用阳光的心态去面对生活。

同时，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接纳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不焦虑不害怕，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直选择自信地做我喜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