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夏夜清幽

这几天一直是浑浑噩噩，感觉生活依旧恢复到了往日，但似乎又大不同。

母亲离去十天便是今日的中秋节，从没想过这个花好月圆团圆日，我们的母亲会先行离开，去天堂与她的爸爸妈妈团圆。让我们却成了没妈的孩子，人生最大的憾事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今夜举家团圆，欢度中秋，我们强颜欢笑，内心则遗憾无比，我妈在该多好啊。

母亲走了。母亲得病这三年来，似乎我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又似乎毫无防备，因为在我们心中，母亲不是应该在当今科学社会中，带病能活很久吗？可是，一切还是残酷发生了。

按照习俗，我们在老家料理完母亲的身后事后，晚上一回到市区的家，我便跑到母亲睡的屋里，把她天天睡的崭新棉花被连同床单枕头一并卷起，扔在了门外。母亲走了，父亲今后还得一个人生活，不能让他睹物思人愈发难受。结果五点多，父亲睡不着，起来发现门外的被子已经杳无踪迹，父亲感叹也好，有人需要就拿去吧。

我躲在被子里哭泣，父亲在客厅唉声叹气，健朗的他一下子苍老了好多，走路都已经蹒跚了。母亲在的时候，都是父亲在照顾母亲，家里的所有大小事，都是父亲用坚强的臂膀呵护着母亲。这三年来，无数个夜里，母亲总要起身十来次，父亲总会时刻关注着母亲，每天凌晨四点半左右，准时起来给母亲开水冲鸡蛋吃，只为母亲胃不好，喝这个可以缓解胃疼。

如今，母亲走了，父亲也不需要再时不时起来查看母亲了，但他却无比伤心。父亲说母亲在多好哦，我们只需吃吃喝喝，如今的生活，这么开心，她却走了，以前那么苦都熬过来了，现在，这么遐逸，她却不再了，说到动情之处，父亲痛哭起来。平生从不见父亲流泪过，现在在母亲离开后，他已经无法自控，可见母亲的离开，对父亲的打击之大。

家里已经空落落，母亲每天坐在桌子前的那张摇摇椅，我把它挪进了阳台，与另一张摇摇椅并排放着，最后会搬回老屋。家里关于母亲的痕迹似乎在用橡皮擦努力给擦去。

衣橱里母亲的衣物已经全部清理出去，母亲爱干净，衣服叠得就像优衣库店里衣物展示区。我在给她拿换洗衣服时（她离开的那天，以为她还会熬几天），还轻声嘀咕，妈，对不起，女儿粗手笨脚，把你叠放整齐的衣服给弄乱了。残酷的现实却是第二天，她的所有衣物都被打包，清理到了老屋，最后随母亲一并消失了。

如今，衣橱里已经空空荡荡，只有父亲的三两件衣服，孤零零的放置在里面，我们的心也是空荡荡的。真安静，家里太安静了。

关于母亲的痕迹似乎无处查找了，罩沙发的花布，包了母亲的衣物一并消失了，我和妹妹给沙发换上了新的垫子，让它焕然一新。床上也是如此，我们给床买个新垫子，新四件套；桌子挪个地方；母亲的碗筷也都清理出去；那张轮椅也清理回老屋；放置在卫生间的藤椅扔了……

睹物思人似乎不存在了，可我咋就还在努力寻找母亲生活的痕迹呢？我翻箱倒柜，爬上爬下，努力翻找。我要寻找，母亲曾经留下的痕迹，我的母亲在这个世界来过，并且努力地生活过，她在人间75载光阴，如今咋都没有了踪迹呢？

最终，我找到了关于母亲的痕迹，并且我要永远保存，那就是一摞鞋样。里面有全家的鞋样，大大小小，被完好无损的放置在八十年代的文件夹中，那就是爱，这一摞鞋样，就是母亲爱的证明，她爱我们，也爱这个家。

母亲在家中的痕迹消失了，可是，我们对母亲的思念却依旧不减。我总能想到母亲住在桌前摇摇椅上的神态；我回家时母亲焦急张望，在看到我后喜悦的笑脸；我离开时，母亲总努力送到电梯口，装着无所谓，实则很不舍的神情，用轻松地口气说，没事少回来。当时觉得是寻常，如今想来已枉然。

母亲走了，生活还得继续，只是失去母亲的创伤，估计我们要用一辈子来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