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习俗

陆•锦•荣

村里，有很多习俗。对于久在外地生活的游子，有些习俗，渐渐的淡忘；而有些习俗，随着时代的变迁，也是越来越模糊，似乎觉得渐行渐远。

何谓“习俗”？专业的含义大概需要“砖家”来解释或定义。

我来说说我老家的几样习俗。

比如今晚，中秋佳节，便有些约定俗成。在老家，一般不说什么“中秋节”、“团圆节”，老家人直截了当的叫着“八月半”。

八月半，在老家不仅仅是一个节日，更是一个仪式，阖家团圆、寄托思念的一个仪式。

八月半，在外地的人，只要有时间，都得赶回来，陪老人坐坐，陪孩子玩玩，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顿团圆饭。

八月半，家家户户要放炮祈福。老家叫“敬月光”。为什么要“敬月光”，我不知道，想必是这晚的月光最为动人明媚。母亲告诉我，月光必须敬，八月半就得敬菩萨敬月光，这是传统，也是传承。

摆上烛台，端来香炉，摆满贡品，燃烛焚香、放炮烧黄元……

　　敬祭的桌子摆放有讲究，不是通常的坐北朝南，而是斜向东方，母亲告诉我，敬祭要正对着月亮。

贡桌上摆上贡品，有菱角、月饼、莲藕、苹果、柿子、葡萄、香蕉、桔子，还有三碗水……

别问我为什么摆这些，我个，我真不知道。

母亲也不知道，我问过她了。

想必，这是代代相传，含义已不一定清晰，但程序和内容却是不变的，这就是习俗的本意了。

不妨来看看这些贡品：

月饼（老家叫“月光饼”），本就是团团圆圆的象征；无论在天南海北，八月半都要吃月饼的；

苹果，寓意平平安安；在外的游子回家的也罢，无法回家的也罢，一生都得平平安安才是；

菱角，寄托着大人们期盼孩童“聪明伶俐”的祝福；

莲藕，心眼多，是聪明智慧的代名词，莲藕还寓意好运连连、连年有余；

葡萄，成串多粒的果实，其人丁兴旺、后继有人、多子多福的寓意不言而喻；对老人而言，多子多孙，几代同堂是他们莫大的幸福；

还有，柿子、香蕉、桔子，莫不是圆满、红火之意。

至于，这三碗水，我无从考证，无非是清清白白、水到渠成的愿景吧。

八月半，在我儿时，还有一桩趣事——“偷月光”。确切的说，是偷月光饼。

孩童们，是早早就期盼“八月半”到来的，一是八月半，家家户户都得杀鸡宰鸭，美餐一顿是无比幸福快乐的事情；其二就是“偷月饼”的乐趣。

八月半敬菩萨的时候，是不能够关大门的，八月半的贡桌贡品是放在院子里的。

不知道是谁说的，偷得别人家的月饼，吃了长劲、腰不疼。

于是，八月半这天，我们几个屁孩，早早吃完晚饭，聚在一起，躲在墙根下草垛里，单等谁家放炮完毕，就奔谁家院子里去，猫着腰，蹑手蹑脚，迅速的把桌上的贡品拿走一半，是的，拿一半，不能全部拿走，得给主人家留点。这也是约定俗成……

家里主人一旦发现，也得象征性的骂上几句，吼上几声，然后愉快的收拾贡品，洗脚睡觉。

主人是希望孩童们吃了贡品长劲、腰不疼，这是农村人的质朴，你们何苦要“偷”，拿就是了……

不过，记得有一次，河西征家二大妈家，大概光顾的“小偷”太多了，一拨一拨的，居然把二大妈家的月光饼全偷光了，我还记得二大妈的哭喊：“细麻腿子哎，我咯的是月光饼啊，不是粘烧饼嗝，你留点把我吃吃撒……”。

毕竟那是物质匮乏短缺的年代，二大妈自己的孩子们都没有尝一口月饼，偷月饼的孩子们是有些过分了。而今，早已没有八月半“偷”月饼的了，我不知道是物丰富了，还是习俗丢了。

我小时候是偷过月饼的，偷过不止一次。

八月半的习俗，我记忆深刻。

再如：除夕夜习俗，有三件事：

贴春联，敬菩萨，年夜饭。

贴春联这个传统，从我记事起一直以来还是延续着，家家户户在年三十的上午，都要把大门外面清理干净，换成崭新的一副寓意吉祥向上的对联。

当下与以往不一样的是，现在家家户户贴的对联，基本上都是从镇上买来的，或者保险公司、房地产开发公司赠送的。我小时候，则是自己写春联、刻花边。从上学后，每年的寒假，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春联。几个小伙伴集中到一起，买来红纸和笔墨，剪裁、试写……更为重要的是，写什么，也需要小伙伴们独自解决。

刻花边，是一项精细活。刻刀的制作很繁琐，用钢锯条磨，布条包裹成把手；钢锯条不太好找，小伙伴们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寻摸，见到哪家在做木工活，就在一旁守着，期待木匠能够断掉一根锯条。还有，花边样子，聪明的小伙伴会把上一年的留一张，但日期又不对，上一年是1975年，这一年则是1976年，就需要把“5”改成“6”……所以，往往那时候花边总有一个数字是歪歪扭扭的。

除夕的下午，贴对联、粘花边，是小孩子必须完成的除夕任务。家家户户门口门楣，贴上崭新鲜艳的春联花边，节日的气氛，一下子布满村落。

记得儿时还有个习俗：除夕夜睡前，妈妈会给每个人发一块糖，放在枕头下，叮嘱孩子们：早起醒来第一件事是先吃糖，不能先开口说话，自己把糖放嘴里，吃完了，才能说话。

我很长时间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上，简简单单的一颗糖，里面有很多的道理。妈妈在传承着习俗的同时，实际上也是给孩子们一次人生的教育：新年吉祥，孩子们一睁眼，先吃上一颗糖，开始了甜蜜蜜的一个新年。这种寓意，实在是太直接了。

敬菩萨、年夜饭，不必一一详细述说了，除夕夜的三习俗，形成了过年的仪式感，也就是所谓的“年味”。为什么现代人觉得年味淡了？我想，通过这些习俗，大体能够找到答案。

还有，清明节的添（填）坟、祭祖，端午节包粽子，七月半烧纸，十六夜跨火堆，这些习俗，老人们仍然遵守着祖制，虔诚而认真，能不能代代相传，我有点也不看好……

习俗，是，挥之不去的村落文明、文化！

习俗，是，传承！是一种精神！

习俗，是，村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