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的味道

路漫漫 吾将上下而求 索春保

月亮升起来了，升起来的还有，思念。

那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啊！浸漫着童年的美好记忆，吃不到，却闻得到，品得到。后来才知道，有一种记忆，深入肠胃，入骨相思。

童年的记忆里，月饼是自制的。如果允许，我现在用胶泥都能给你把过程演示一遍。

近了八月，家家户户就张罗起来。但整个小百十来户的村子，垒炉盘灶，定在三两家就足够用了。好像是在一张少说也得五勺锅大小的圆形铁板上，垒好煤块，是垒，中间都有空隙，像金字塔那样。外用泥封起来，留有小孔是出火口。——这是上火。上火下是灶上一平锅，火在上方，须用环把这“煤圪蛋”吊起来，置于平锅之上，便于移动操作。若下面须加火，灶间添上一把火两把火也就够用了。两火夹攻，饼就热腾腾香喷喷地在“煤圪蛋”移动三下两下之后出锅了，这月饼，简直要比进去时胖了整整一圈，坐月子似的胖。

面是用油糖和出来的，大致有个比例，比如三油三糖十斤面的。凭你个人的口味和家底儿，喜吃油糖大的，得瑟的往里加就是。喜吃家底儿薄的也得衬摸着，不能打了月饼，连下个月的油也不没得吃了。那时，其实村里人可不管这个，油有的是。隔年油还吃不完。——我们家堂屋有一大铁桶，能放一二百斤油，老是满着，吃不完，吃到放得发苦也吃不完。也有别人家来打油的，也有卖出去的。恍然记得我考学后父亲和我是弄着个马车去县城卖了好些油才凑够学费的。

芝麻撒在摊好的饼上，讲究一些的，还有用篦子三下两下勾出花样儿来的。间或也看到一二花骨朵，隐约知道，那是大烟，罂粟的。取一枚，蘸了红红的色料，在那饼中心一按，便是一个五星状的花朵，红红地开着。

灯光明亮，灶间火苗舔着锅底，上面的“煤圪蛋”成了红通通的大火球。

人们忙忙活活，炕上的和面，捏饼，上油，打花样，上芝麻。地上的进进出出，有往灶上送饼的，有来探问下家谁家了，靠着守着排着队，有的要守一宿。灶间的，不能打盹儿，得把握时间和火候，谁打谁得靠上。出锅还得晾饼，一个一个摆开，凉下来或带着温热放在桶里或其他家什里提回家，放在缸里，农忙时节，带着上梁上山劳作时便是最美的干粮。在缸里，一直能吃到来年。

每家临末了时，总要做一个大大的月饼，一锅只能盛一个，锅有多大，饼有多大，大如银盘，很是用心地画上嫦娥仙子月桂仙兔之类的图案。那一脸的真诚，满是美好的期盼。这画面，这情境，淳朴而美丽。

空气里满是月饼的味道。

告诉我们，中秋节的到来。

月圆之夜，窗台上，桌子上，满是盛满供奉的瓜果。就连那果子的味道，满室生香。

妈妈包的饺子上桌了，个个胖嘟嘟的，活蹦乱跳，夹一筷，有时会从碗里蹦到桌上，活色生香，在碗里盘里嬉戏着。

月光银盘似的挂在天空，亲切的很。这一晚，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任你在月下等一宿，她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溶溶月色，其乐融融。

深呼吸，我使劲闻。——千里之外，月饼的味道，幽幽的飘来，常常望月，痴痴地，月成了饼，掰开，满是思念的馅。

月色如水，撒了一地，捡起来，瓣瓣是，乡愁。

如花，盛开在，每一个灯红酒绿的，街头，独饮。

作于2010-9-24上午

2023-9-29中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