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莲姐即大伯的女儿,大名叫岳霞莲,按老家的习惯,家人和街坊邻居们都叫她一个单字:莲。</p><p class="ql-block"> 莲姐命苦,她不是大伯亲生的,大伯不能生育,虽然前后娶了两房妻子,但都没有生个一儿半女,只好抱养一个。莲姐的亲生父母是铁路职工,生下莲姐后,因为工作忙,无暇照顾,让她一个人在近在铁路旁的家里自己玩,耳朵被轰隆轰隆的列车声音震坏,因此从小就有点耳背,也是她悲剧人生的开始。</p><p class="ql-block"> 莲姐到我们老家河南洛阳偃师市寺里碑村,有点文化的大伯给她起名叫岳霞莲,霞光下的莲花,喻意不错,莲姐虽然耳背,但人很聪明,也勤快,家里地里的活都拿得起放得下,也有一手好女红,织布纺花都行,耳背影响了她的学业,她生于1951年,比我大5岁,但在家乡上学时,和我同校,因为听不清老师讲课,留级几次,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我在1967年离开家乡,莲姐一直在家务农,她为人忠厚实在,且又能吃苦耐劳,也弥补了其智商不足。到了当婚论嫁的年龄,经媒人牵线,她嫁给了邻村石桥村的德欣哥。</p><p class="ql-block"> 德欣哥比莲姐大七、八岁,人长的五大三粗,家里也不富裕,因此也没有嫌弃莲姐的耳背。莲姐能持家,两人虽不时有口角,两口子倒也过得去,连添三女一男四个孩子,家丁兴旺。后来几年,莲姐的家中连接发生变故,亲生父母先后去世,她亲哥哥玩枪死于非命。我大伯六十岁病故,大娘出走,我们全家和二姑均在外工作。德欣抓住政策改革开放之机,有时倒卖点文物,合法不合法地发了点财,对莲姐也有嫌弃之意。1986年4月间,老家的街邻和近亲电报我们,说莲姐突然故去,十分蹊跷。了解并妥善地处理这件事,当时的确是非我莫属。</p> <p class="ql-block">于是,我于1986年4月20日从西安乘车启程,下午到洛阳,在姨家落脚,一路上思前虑后,捋出要点,首先要弄清事情真相(靠大家提供情况)。其次妥善地做好善后工作(一让家中满意,二让乡亲们看的过眼,三让德欣家诚服。具体地说,要厚葬莲姐,而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亏待莲姐留下的几个孩子)。</p><p class="ql-block">四月二十一号上午九点多乘车到村里,先后听了堂叔常新和刚叔谈了一些情况,又上邢沟村听了大姑所谈的情况,了解大致情况如下:</p><p class="ql-block">四月十五日下午七点,德欣由洛阳回家,莲姐连忙给他做饭吃,在他吃饭的当儿,莲姐还在看小人书,到八点左右,她说头痛到村医生看,给打针,但到家已看着不行,连忙用汽车向洛阳送,未到白马寺,人已不行,折回,人断气,次日凌晨,派人到寺裡碑村娘家报信。以上情况,除送人可以有人证明外,其他均系德欣一人所讲。</p><p class="ql-block">常新婶闻讯到石桥村。此时该村已派人叫来县公安局法医,验尸后定位农药中毒死亡,因为在三天前,莲姐在麦田里打农药氧化乐果,曾有不适,医生嘱她打针一周,她仅打两天便作罢,此均由医生处方、医生等人证明。该医验尸后,常新婶与大姑先后见莲姐,其外在症状为胸以上部分呈青块至脸、颈,大姑说肚子稍胀(但婶说不能证明)。法医鉴论结果只告诉了石桥村,未告诉娘家人。中午时分,常新叔与刚叔到县公安局要看结果,因当事人不在,与其他人发生口角,后偶见该局的一位局长,局长意见亦与法医相同。此时,石桥与本村大队相互联系,要求埋人,叔婶又以等人未回为理由拖延了两天,最后至十九日达成当天埋人协议,但德欣不等我方人达到,即埋人。待我村人到,木已成舟。</p><p class="ql-block">纵观以上情况,莲姐之死亦有可疑之处。其一,死前几年德欣略有小富,就露出嫌弃之意。其次,莲姐之死因无法查明,有关方面草率从事。再次,莲姐死后德欣匆忙掩埋,于理上也讲不过去。但是,纵有疑点,已成既定事实,人也埋了,司法部门也例行公事地查了并作了结论,亲戚们也尽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越级上告和开棺验尸也是不可能的,推翻司法机关的定论的条件尚不具备,只有伺机而动,走一步说一步了。</p> <p class="ql-block">考虑一夜,应与两个村大队的负责人见面,通过组织正式得出结论,最好设法见德欣一面,一方面再掌握一些情况,一方面可设法旁敲侧击地点他一下。于是,四月二十三日下午,我和常新叔同去石桥村,先见着大队干部,所谈情况大致相同。要求他们约德欣与我们见面,起先他们又顾虑,断然拒绝。反复说明,晓之利害,大队终派一人带我们去砖厂找德欣。德欣满身砖尘被从砖窑里找了出来。我们让他休息了一下,慢慢把情况谈一下。</p><p class="ql-block">从他所谈情况看,大致与以前了解的相同,只是时间和治疗细节讲得更清楚,他讲,莲姐是十二号打农药,随后有轻微中毒症状,治疗情况如前面所谈一样。十五日晚德欣返家后,莲姐先是说头痛,后来又觉得身上不舒服,德欣带她到村里大夫处打了三针葡萄糖,刚打完就出了一身热汗,回家后就发冷,盖了两床被子还喊冷,德欣又急忙到大夫处询问,大夫让给喝点热水,回家水还未准备好,大女儿海莉就说她妈叫不应,德欣急忙赶去,一看不对头,就又叫来了大夫,大夫赶来连打三针强心针,但仍不见动静,德欣又把另两个大夫叫来,他们一看,让往洛阳送,到白马寺正骨院,那里的大夫就说不要送了,人已经不行了,只好返回,天未亮人已断气。天亮通知寺里碑村。石桥村通知县司法机关验尸。</p><p class="ql-block">听德欣讲完,我认为他讲的基本可信,讲到莲姐在他家的好处,德欣也是声泪俱下。想到莲姐留下的四个孩子,大女儿十二岁,二女十岁,三女八岁,小儿子小超才六岁,也真让人不忍心再责备这位可怜的男子汉。我原先准备去莲姐坟上看看,但他们都一再阻拦,说天晚路远,不必去了。我看天色已近黄昏,说要去看看孩子们。德欣带我们出了砖厂,来到村中家里,偌大的院子,显得冷清空旷,四个孩子挤在一起,实在让人凄切,常新叔首先哭了起来。我几年前见过莲姐的三个女儿,她们尚小,男孩小超我是第一次见。孩子们默默地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也看着他们。孩子们长得像我们家人,一点也不像他们的父亲,特别是小超,长得天庭饱满,浓眉大眼(还是双眼皮),鼻子端正见方,显得聪明,于羞涩中透出一股精灵气,问他,他呐呐地知道称我为舅舅。这时,德欣母亲微颤颤地从屋里走出,见过我们,她叹俺莲姐命苦,她也命苦,我们都黯然神伤。小坐,我们告辞。</p><p class="ql-block">晚上,我走访了刚叔和街邻源清哥,感谢他们在这件事上的帮助,并送小礼物。</p><p class="ql-block">至此,如果我了解的情况基本真实的话,莲姐之死,最大可能是农药中毒后医疗事故,主要责任应在那位医生。但现在人已埋,要我们去追究大夫的责任似不现实。好像当时在这一点上我已提醒德欣。如果他会处事的话,由他追究,比较容易,也合适。</p><p class="ql-block">到此,我这一趟的任务虽然完成的不好,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次日先回洛阳,转道到太原,将情况告知父母,他们已经打回了两封电报,一封信催问情况了。</p><p class="ql-block">总之,莲姐之死,是她个人的悲剧,也折射当时社会的悲哀,当时虽然文革结束已经十年,但改革开放后的农村,发展参差不齐,农民个人谋生不易,加之缺乏科学务农知识,就医条件一般,所以谁赶上就是谁的悲哀。现在国家发展了,农村条件得以改善,莲姐的悲剧就会越来越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