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无论你走过多少名山大川,最爱的永远是家乡的那条小河,尽管它不够澎湃;无论你身居何地,最亲的永远是家乡的人,尽管他们都很平凡。而那逝去的岁月、远去的童年,则是内心深处最美的画卷,最难割舍的情怀。让我们拂去岁月的风尘,开启记忆的闸门:篱笆柴门看家狗,沙果黄杏老土屋,这些幼时老宅的印象在脑海中逐渐清晰、逐渐明朗起来。</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我家老宅园子里也有一棵杏树,后来因电线从它上面而过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它伐掉。没有杏子的夏秋怎么过?于是我们的目光就转向了邻家那满是果树的园子。</p><p class="ql-block"> 邻家姓杨,我们称主人为大舅(屯邻称呼)。本居姜家窝棚,后迁来此,因他父亲一代家境相对殷实,幼时他家孩子曾玩耍过伪满洲国时的“绵羊票子”,还有货真价实的“袁大头”。老人家脑瓜活泛,经济意识强,栽了满园子果树,果实也能换些零用钱,当然粮食、鸡蛋等也来者不拒。杨家果园我也曾光顾过,特别是夏秋之际,树上红果黄杏,树下地桌小凳,围坐晚餐,凉风习习,瓜果飘香,颇有些陶公情调,恍若桃源一般。</p><p class="ql-block"> 栽的果树本就多,越长越大,不免就“红杏出墙”,伸到只有一个篱笆相隔的我家园子里来,这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一是主人杨大舅,另一个是年幼的我。每到成熟季,杨大舅隔三差五地透过篱笆看看枝头的杏儿熟了否?最主要的应该是还在否?而我慑于父亲的严厉警告——不能擅自摘取!只能天天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这对于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而又无可奈何的事情啊!一日狂风暴雨后,雨前还挂在枝头的黄杏掉了满地,垄沟里都是。我一看机会来了,不等父亲叫来杨家人捡拾,更顾不上冲洗,来个囫囵吞杏,美美地饱餐一顿。其实,邻里相处,杨家人也并非“一毛不拔”,只是共享方式很特别。杨家舅姥有时用衣襟兜上些黄杏于午睡时悄然倒在炕上,又悄然而去,在我们梦醒时分来个大大的惊喜。</p><p class="ql-block"> 大暑时节,杏子由青变黄,进而微微泛红,口感也越来越好,令人垂诞欲滴!我一个孩童尚且如此,村中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毛头小伙岂能无动于衷?满枝头黄澄澄的杏儿早把他们的魂儿勾来了,于是杨家人看园子、他们偷园子的“持久战”就开始了。白天、中午、晚上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偶有半夜时分,逃跑声、叫骂声、狗叫声,那真是声声入耳,混杂在一起,用老百姓的话讲,半个屯子都不消停。多年以后,回乡探亲的关二哥还同我讲述当年的情形:四个十七大八的小伙子,刚到天黑就开始下手,可能是上蹿下跳的动静太大,也可能是身影太多,杨家的同龄大哥也只是在窗前不断地咳嗽示意,未敢出门。</p><p class="ql-block"> 现居大庆的边三哥谈及此事,也颇有记忆。当年我的三位哥哥与他一同“下手”,摘完后跑到大伯家东屋去“尝鲜”。其他三人皆大口品尝,唯独庆龙大哥两手空空。原来性格儒雅的他站在墙外未敢进园子,庆峰二哥见状,对其他二人说,这胆小鬼,谁也别给他!虽然已过五十年的光景,边三哥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因为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偷窃行为”。且每有聚会,仍会对此津津乐道……</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改革开放,农村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杨家人率先在小村开办了打米厂,地址就选在了果园,几十年树龄的果树悉数伐尽,作为一代人的青春闹剧就此落幕。但杨家的果园所承载的青葱岁月、乡村记忆已永远定格在岁月的长河里,如同陈年的老酒时间愈久,愈发醇香 。</p><p class="ql-block"> 光阴流转,岁月变迁。如今,又是一年杏黄时,当年的孩子却早已华发暗生,散居各地,但乡愁却挥之不尽,萦绕于心。总有那么一天,总有那么一个月儿圆圆的夜晚,他们会在睡梦中重回故乡,重聚杨家果园,而且脸上还带着甜甜的微笑,亦如当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