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遐想

了了

　　一个暮秋的早晨，玛丽吃完早点，便信步来到了郊区。太阳穿过层层云雾，渐渐展露姿容，周围的一切都披了金色的光芒，清晰明朗。这里房屋稀少，草木浓密，远离城市的喧嚣与嘈杂，清幽宁静，是散步的好地方。

　　近几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村人聚集到城里，打工做生意，供孩子上学。乡下的村落冷清孤寂。清晨的郊区尤甚乡下，寂寥空旷，枯木遍野。银杏树的叶子金灿灿铺了一地，只有枝干傲立苍穹。落叶松却浓郁，苍劲，努力地点缀着萧条的山岗。掉落在地的叶子已经听从土地的召唤退化成黑褐色，做好了与泥土融为一体的准备。随处可见光秃秃的枝丫怪诞而遒劲地向上延伸，犹如魔鬼的拐杖，蕴含无穷的法力；又似大地强劲的臂膀蓄势待发。是啊！这些看似枯朽如柴的枝条却承担着生命年复一年的延续，虽然过程单调重复，生命力却在持续更新着，日益强盛。

　　荒凉的田野，也许只有春风才能唤醒其内在的热情与蓬勃的朝气吧，玛丽心想。而此时，正是北风跃跃欲试，即将席卷世界的时候，寒冷将成为主旋律，生命就要进入蛰伏期，萧条而落寞。一阵冷风扑面，玛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用手裹了裹上衣。脚下的土地潮湿泥泞，窄小的路旁杂草已经枯萎，为了不弄脏鞋子，玛丽小心翼翼地提起裤管踩在枯草上，试探着往前移动。

　　远处是一片丘林地带，满目残红敗枝。丘林前面是大片的田地，这个时候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小麦刚刚播种，还未发芽，土地被完全暴露出来，就像没穿衣服的婴儿，在阳光下尽情地袒露肌肤。田地边是一条宽阔的公路，曲曲弯弯，一直通向遥远的天际。玛丽脚踩的这条田间小道与公路直角相交，种田的人们就是从这将收获的粮食运出去，又将种子运回来，年复一年播种希望。

　　走到公路边，玛丽随手摘下一枝落残的小黄花，拿到嘴边嗅了嗅，一股浓浓的药香味扑鼻。这是一种野菊花，到了秋天便开始绽放，路边，田埂上，山林中，随处可见，丰腴了秋的美，且有药用价值。据说可以明目清火，有不少老人喜欢用来做成枕芯，清凉醒脑。

　　望着满山遍野落残的的野菊花，玛丽的思绪被拉回到前世：那天，她坐在花轿上，路过一条小径时，野菊花开得正盛，一团团，一簇簇，像是列队欢迎。旧时的婚姻，全靠媒妁之言，家长做主，坐在花轿上的她与新郎尚未谋面，心中忐忑不安，随着距离的拉近，更是期待、害怕，担忧，羞涩，真是五味杂陈。而正在盛开的小菊花却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透过花轿的帘缝她专注地欣赏在西风呼啸的田野里坚韧开放的娇媚艳丽的野菊，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男权社会里，柔弱的女子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又能怎么样呢！好在新郎知书达理，婚后对她体贴照顾，足不出户的她以侍候公婆，照顾相公为目标，心无旁骛，远离尘嚣的诱惑与是非，生活倒也安逸。偶尔夫妻俩还会闹出赌书泼茶的小情趣，小日子滋润幸福。

时间的长河中，数世纪犹如一瞥，瞬间即逝。周周转转，历经轮回转世，玛丽又一次以人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

　　幸运的是，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男女平等，妇女撑起半边天，好男儿演绎成怕老婆，一切都好像拨乱反正了。生活变得多彩自由。玛丽却有点茫然无措，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相比诱惑满盈的花花世界，玛丽的日子平淡落寞，近乎一潭死水。老公忙忙碌碌，无暇他顾，别谈交流关心，见面都是奢侈，空旷的房子总是孤影孑然。空虚就像蚕食桑叶，一点点吞噬她的灵魂，慢慢地将她整个人淹没。那颗柔弱的心如蒲公英的种子飘飘然，找不到可安放的一隅之地，恰似这暮秋的原野，空寂落寞。有人羡慕她，日子富裕安康。可是玛丽清楚，不论怎样的婚姻，幸福才是真谛。物质的富裕怎能弥补精神的匮乏呢。孤独，依旧无时无刻如影随形。

　　萧条的原野在蛰伏中酝酿新生，待到春来，一缕东风就能焕发生命的活力。现在，却过了春风化雨的时期，希望，只好潜伏在季节的轮回中。下一个轮回，将会是何时呢？玛丽心想。

一阵电话铃声传入神经，切断了玛丽的瞎想。她苦笑了，哪有什么前世今生，都是人的臆测与对美好的寄托。眼前的一切，依旧平淡中带着乏味，玛丽觉得有点疲惫，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向来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