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广东（上）

邓星明

　　2008年8月，我60周岁，由九江学院退休。

退休前夕，九江师专老同学，原78数学（2）班叶念乔约我到茶楼喝茶，说他在广东肇庆办了一所“肇庆科技培训学院”，希望我退休后到他那里去帮帮他，话说得很客气，我说到时再说吧。

2008年九江学院没让我按时退休，留用一年。2009年6月，叶念乔从肇庆打来电话。

“老邓，你们马上放假了吧？”

“是的，7月中旬放假。”

“怎么样？放假来我这里！”

“哦，不急吧，这事我还没想好呢！”

“我说老邓呀，你这人做事怎么这样犹豫？你生在九江，长在九江，工作在九江，现在退休了还舍不得九江！离开九江就活不了啦？”老同学之间说话直来直去。

“哦哦，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吧，你不愿来帮我，来看看老同学总可以吧！你坐飞机来我到机场接你，你坐火车来我到车站接你，所有路费我报销。”

“噢噢，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好，我现在就答应你，等7月中旬学校放假，我就去看你！”

“老兄，广东七月初就放假了，放假还有许多事，最好6月底来，我在肇庆恭候您！”

诚如叶念乔所说，我在九江生活了60年，对这个城市颇有感情，亲戚、同学、同事、朋友关系众多，生活安逸，无忧无虑，从没有离开故土想法。今天老同学这样说，等于将我一军，我没有退路，至少要去肇庆看看叶念乔。

我监考完，赶忙改卷登分，完成老师应尽职责，准备出发。买火车票前，我与东莞的大弟邓亚明打电话，讲明去肇庆缘由。亚明劝我先去东莞，然后他开车陪我去肇庆。

于是我们先去东莞。2009年6月24日，亚明到东莞东火车站接站，他说：“儿子然然大学放假了，我们先到学校接他，再一起回家。”

我们驱车去东莞理工学院，汽车开到松山湖开发区，我被松山湖优美的生态环境深深吸引，这地方环境优美，得天独厚，前景不可估量。

进到东莞理工学院校园，先到然然宿舍，然然领我们去食堂吃早点，第一次吃到东莞特产“肠粉”，味道鲜美，做法独特。“肠粉”后来成为我的传统早餐。然后，亚明领我们拜访黄梅老乡，时任学生处长的邢大立。我礼节性地递上名片，他看后说：“哦，退休教授，东莞有个学校非常需要您这样的人。”

“什么学校？”我不经意地问道。

“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

“哦，安少华在的那个学校吗？”亚明问道。

“对，他在那个学院当院长。”这纯粹是一次礼节性拜访，完后告辞，谁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亚明开车，加上我和老伴3人直奔肇庆。进入肇庆地界，一路上山清水秀，风光宜人。我第一次看到西江，西江比东江水更清澈，配上两岸青山，颇有诗情画意。

肇庆在历史上地位显著，曾是两广总督所在地，又是著名端砚产地，也称端州，砚都。

叶念乔热情接待我们，领我们参观他在城区的中专学校“肇庆技工学校”及在高要新建的大专学校“肇庆科技培训学院”（现改名广东理工学院）。学校规模很大，设施齐全。学院地皮上，正在投建10栋别墅。他指着别墅说：“老邓，我住第一栋，你住第二栋，我们在这块土地上再创一番事业！怎么样？”叶董事长真心诚意令人感动。

叶董夫妇还陪我们游逛享有盛誉的“七星岩”：碧波荡漾湖面上坐落着七座小山包，有人把七星岩比喻桂林的山与西湖的水的完美组合。其山之奇，其水之秀，其景之美，其史之久，其文之茂，令人叹为观止。广东最美的自然山水，非肇庆莫属。

肇庆三天，吃得好，喝的好，玩得好。还见到九江歌舞团老朋友，现任肇庆歌舞团团长的尹祯民，及从广州赶来的九江师专同班同学王建军。多年不见，相见甚欢。临行前，我与叶念乔达成口头协议：同意来他们学校工作，暂定一年，待遇另定。

我们趁着肇庆之行，绕珠江三角洲转了一圈，沿途看望朋友。见到佛山的雷江杭、廉洁、汪振荣；江门的高原夫妇；珠海的黄平、赵凤莲夫妇及钟祖基、熊小川；深圳的王光华夫妇、俞小屏夫妇、王世巍以及原九江师专学生杜亚玲等。每到一处，均受到朋友热情款待。叙旧、品茶、喝酒、聊天，不亦乐乎！

　　回到东莞，休整一天。从城市建设来看，东莞比肇庆繁华得多。东莞是座新型现代化都市，肇庆显得传统、老旧、封闭，是座尚待发展的城市。两城区别挺大。我想起那天邢大力的话，跟亚明说：“要不，我们去城市学院看看吧！”亚明觉得有道理。

走进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我突然发现1993年曾来过此校。那次应燕子之约到中山访友，到东莞看亚明，顺便看看能否找到好工作。

当年是老友龚帮平用摩托车带我跑，学校当时名叫“东莞理工学院”。进校门，一条宽敞笔直的马路，左右两个大湖，四周绿树成荫，环境优雅。迎面一个长长的台阶，拾级而上，一座造型独特颇有气派的教学大楼赫然屹立……

龚帮平陪我找到教务处，一位处长接待，问我能上什么课？我一口气写了十几门课，他看后说：“影视文学这门课很好，你下学期能不能来上？”我回答：“我这次来，九江师专还不知道，能不能来，现在还难以确定，再联系吧！”

回九江我跟父亲谈起这事，遭到坚决反对。父亲说：“你是家里老大，你的弟弟妹妹走，我没意见，但你不能走。” 父亲恪守孔子“父母在不远游”古训，我也无奈。1993年的调动就这样搁浅了。

没想到16年后，我又来到这所学校。我们找到校长办公室，房门关着，敲门没反应。旁边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安院长外出了，改日再来吧！”我们悻悻而归。

第三天，我和亚明及老伴再去城市学院，直奔安院长办公室，办公室人告知：“安院长在接待客人，要等会儿。”我们到教学楼四处转悠。看见一个门牌，写着“文学与传媒系”，特别亲切。我对老伴和亚明说：“哟，这是我的专业，我想进去坐坐，你们去吗？”他们表示不想去。

我一人推开门：“请问，谁是系主任？”办公室只有一个壮实中年人，站起身：“我就是。”

“哦，请问，您贵姓？”

“我姓陈，陈庆祝。请问您是？”

“陈主任，您好！”我递上名片，开门见山：“我是九江学院退休老师，退休还想做点事，不知贵系需不需要？”

陈主任看了我的名片，又问了我的专业及所开课程，说道：“我们很需要您这样教授，可惜来晚了，下学期课程都安排好了。要么，您下下学期来吧！我们非常欢迎！”我与陈主任都是高校中文专业，有许多共同话题，我们谈了三十多分钟。聊得很真诚，很投缘，很开心。

我们返回安院长办公室，刚好客人走了。亚明与安院长有一面之交，他向安院长介绍我。安院长问明情况后，立即表示欢迎我来校任课，希望我下学期就到位。谈话途中，一位高个子老师进来，安院长介绍说：“这是我这是我校人事处夏处长，这是九江学院邓教授。”我们握手互致问候。夏处长客气地：“请邓教授在外等两分钟，一会到我办公室坐一下”。

一会儿，夏处长出来，领我到他办公室。就坐后，夏处长开门见山：“邓教授，非常欢迎您来我校工作，工资待遇年薪12万，你看行不行？”

我没想到这么高的工资，接着说：“行啊，我没意见。”

“按照您的专业，我们把您安排到文学与传媒系。下学期上什么课，到时系里会通知您。此外，学校安排住宿，就在学校附近，走路大概十几分钟吧！”

“好的好的，谢谢!”

“学校8月底开学，到时会有人电话通知你报到时间。”

“好的，听从学校安排！”我压根儿没想到，这次退休求职竟然如此简单，如此顺利，半小时全部搞定！

　　回到家，我想到叶念乔，感觉十分内疚，有点对不起他！不是叶念乔的催促，我可能不会离开九江，他满腔热情，一片诚心，把我动员来广东，结果我却去了其它学校。

我思前想后，觉得只有推荐一位比我强的教授去肇庆，才可以弥补我心里的愧欠。我想到发小梅俊道，我随即找梅兄，跟他谈起此事，梅兄一口答应了。我给叶念乔打电话，实情相告。还好，老同学理解我，也同意梅教授前去应聘。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8月中旬，我接到城市学院文传系电话，通知我下学期开两门课程：《文学写作》与《公务员概论》。前者轻车熟路，熟悉一下教材，马上可以讲。后者却是个难题，此课从未讲过，且对公务员非常陌生。但新到一个学校，第一次接受教学任务，不便推辞，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2009年8月底，我如期赶到城市学院。学校给我安排了一套2室1厅的住房，环境不错，设备齐全，算是在东莞安居乐业了，进入人生又一个起点。

讲授《公务员概论》，我颇动了一些脑筋，最后决定加强师生互动，以提问的方式讲课。每次上课前，我在黑板上写10个左右的问题，先让学生看书，逐个回答，展开讨论。然后我来讲解。两节课下来，基本上能讲清黑板上的问题，课堂气氛活跃，学生学有所获，该课得到学生好评。

有次在食堂碰到安院长，他随意说了一句：“邓教授，你的课很受学生欢迎啊！”

我颇惊讶：“你没有听我的课，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学生在网上有评价呀！”原来，城市学院在校园网设置了评课系统。我回去仔细查看学生在网上给我的评语，记得有个学生写到：“邓教授的课很精彩，城院还是有好老师！”我这才明白，安院长平时与我交谈不多，但一直在关注我。我因是退休返聘，年薪拿的较高，觉得上好课是老师职责，倒没有想到学生评价。

上班不久，安院长找我谈话，要我除上课外，还兼任新成立的“数字媒体艺术”教研室主任。教研室有5位年轻的美术专业老师，我带他们经常参加校外学术活动，认识了广州美术学院数字媒体专业的一些同行。

那一年，我刚离开九江，在情感上还经常思念九江。记得我8月底到东莞，10月国庆节7天假，我还回了趟九江，火车票非常紧张，是托以前师专学生陈克虎设法弄得两张票。

　　2010年春节后，我仍在文传系上课。一天下午，接到学校办公室电话，说安院长找我，通知我立即去安院长办公室。我走进安院长办公室，安院长给我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说道：“邓教授，我们看了您的资料，您曾在文艺单位工作多年，现在艺术系缺一个系主任，我们想请您担任。”

我听后一下呆住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安院长找我谈这事。我稍稍停了一会儿，说道：“谢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刚来一个学期，没想到学校就委以重任。”

安院长说：“你来校半年来，各方面反映都不错，这次学校决定你出任艺术系主任，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安院长，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当领导的人。当年我在九江师专毕业留校时，学校党委书记要我到团委去，走从政之路，被我拒绝了，留校后，又想调我到学校宣传部去，我又拒绝了。所以，这辈子我只当过教研室主任，后来当过两届不坐班的校工会副主席。从没当过领导，”

“邓教授，没有当过领导，不说明你不能当领导。”

“安院长，既然这样，你们试试我，我也试试自己，我先干一年。不行的话，随时撤换。”

　　就这样，我走马上任当上了艺术系主任。上任那天，学校召开艺术系全体老师大会，学校主要领导安院长、朱书记到会。朱书记主持会议，安院长和我讲了话。会开得很热闹，我第一次在艺术系亮相。

随后，学校安排我一间宽敞的办公室，窗明几净，设施齐全，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坐办公室。我的搭档是丘永辉书记，是一位为人热情，熟悉专业的男高音。下面还配了一位团委副书记，一名干事，一名秘书。

艺术系共有五个专业：音乐专业，舞蹈专业，影视表演专业，服装设计专业及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全系老师30多人。一个专业一个教研室，配有教研室主任。记得音乐教研室主任康慧丽，舞蹈教研室主任胡丽芳，影视表演教研室主任马新川，服装设计教研室主任林岩，数字媒体艺术教研室主任王宁。我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因为在业余宣传队及专业文工团呆过多年，所以对这些专业并不陌生。我依靠各教研室主任，迅速开展工作。

城市学院规定系主任负责制，所有文件都要系主任签收签发，所有的账目报销都靠系主任一支笔。加上教学计划、课程安排、中期检查、老师招聘、职工请假、调休调课、期末考试、试卷审核、招生就业等等，天天忙得团团转。

城市学院非常重视校园文化生活，每年都要举办新年音乐会，科技文化节文艺晚会，迎新生文艺晚会，春节文艺晚会等。每次文艺晚会的主要节目都来自艺术系师生的表演。有时还要参加校外的各种比赛、联欢、庆典等活动，每场演出都要求精彩，压力很大。好在艺术系老师年轻有活力，学生好动青春洋溢，每场演出都很成功，获得领导和观众一致好评。

2012年遇上了教育部“本科评估”工作，如果专业评估不合格，该专业有被停办的危险。为此，学校和系里成立评估领导小组，系主任是领导小组一把手，对评估工作全面负责。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干活，配合学校各种检查，最后艺术系在评估中破天荒地获得“优秀”好成绩。

　　艺术系老师除舞蹈专业外，都是硕士研究生毕业，一个个都身怀绝技，与他们相比，我是外行。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东莞某学院艺术系就是因为不团结，互相看不起，经常闹矛盾，后来闹到春节都不能坐在一个桌子吃饭的地步，一学校没办法，只得把艺术系撤销，并入师范学院成为其中一个教研室。安院长说：让一个与专业老师无关的人去领导可能更好，何况邓教授还懂行。在艺术系，我主要工作是组织教学，协调关系，检查督促，完成学校布置的各项任务。应该说，工作开展得还不错。

有一次，安院长约我晚饭后散步，先谈一下工作，后来话题一转说：“邓教授，艺术系不好搞，你工作很辛苦，学校想给你提高一下年薪待遇。”我一惊，不假思索地：“谢谢领导关心！我年薪不低，不必再加了。”

回家我同老伴谈起这事，老伴埋怨说：“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傻瓜真不多，领导给你加薪还有不要的。”我傻傻一笑：“唉，知足常乐嘛，退休后能拿12万年薪，已经不错了！”

　　在城市学院当系主任，与学校方方面面接触多了，获得信息也多了。知道那个部门缺人，也有部门负责人要我推荐人，我先后推荐了九江师专聂映中、黄宗理、刘仲生、张爱珍等人来校工作。他（她）们干得都不错，受到各部门的一致好评，都说九江学院出来的老师素质高，能力强。他们的出色工作使这个推荐人脸上也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