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是小时候夏天乘凉时从石桥头鞋匠铺老公公那里听到的故事，那是民国二十六年中秋节前几天的事了……</p><p class="ql-block">常熟沙家浜横泾镇上有一家染坊。这天秋高气爽，河埠对岸的沙滩上，芦苇在秋风中摇曳，雪白柔软的芦尾在金阳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琼光。河面浮光掠影，几只白鹭飞过，落在沙渚边，细长的腿一曲一弯，小心踏进浅水，长长的脖子一缩一伸探寻水草丛中的小鱼游虫……</p><p class="ql-block">河埠前是一片开阔的道地，四方砖坪铺地，立着一排排高大的晒布架，刚出染缸的蓝布，由伙计张开晒上木架，在秋风中舞动。</p><p class="ql-block">坊主，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带着瓜皮秋帽，留着八字须，身着府绸长衫，脚踏圆口玄色布鞋，正指点伙计将色布晾上架。</p><p class="ql-block">这时一只手摇檀板船从东面河头悠悠荡荡过来。船头立着个三十来岁的一个妇人，印花头巾，印花对襟衫，黑裤子，裤脚管好肥大。船到了河埠头，利索撑篙点水，惊起了对岸寻食的白鹭，但船边随即擦着埠岸。船尾摇橹的男子随即橹叶打水，船尾贴岸，就一跳上岸，系好缆绳，转身向坊主一拱手：“沙掌柜，您要的货带来了”。</p><p class="ql-block">沙掌柜早注意到了来船，一直盯着看。听到船东打招呼，马上迎上去，眼睛透出神秘的目光。一边让晒布的伙计回工坊，一边朝船舱看去，轻声地问：“阿六，你看货色怎么样？能下仔吗？”</p><p class="ql-block">阿六嘴边浮起一丝暧昧的笑意：“白白胖胖的一个，大胯细腰，二十刚出头，正是生产的年纪，从常州带来的，应该可以满足老爷的心愿了”。</p><p class="ql-block">沙掌柜脸上荡开满意的笑容，就像一河秋水，浮光艳艳。“好好，按照先前说好的，我先付你一百银洋，等瓜熟蒂落，另一半我自然会给你的！”</p><p class="ql-block">船头那个印花布包头的妇人，早从船舱中搀扶出一位身材丰腴的年轻女子。乌云绿鬓，细花立领束腰旗袍，开叉处露出白花花的腿侧，颔首低眉，朝沙掌柜微微点头，算是致意多多照顾。沙掌柜一时看得呆呆的，等年轻女子点头招呼，回过神来，连忙吩咐三人进屋……</p><p class="ql-block">第二年中秋之后，阿六从沙掌柜处拿到了另一百大洋。三年后，有一个小男孩蹒跚在了随风飘舞的天蓝布之间……</p><p class="ql-block">故事记录在词，调寄</p><p class="ql-block">【秋兰香】</p><p class="ql-block">水绕汀洲，沙鹭苇叶，金风霁色秋阳。</p><p class="ql-block">无缘回故里，因果结他乡。</p><p class="ql-block">画舟曲、曾柳岸停航。</p><p class="ql-block">子规催换红妆。</p><p class="ql-block">错栖在、桂花枝上，染早寒霜。</p><p class="ql-block">就在一时迷惑，把季节倾颠，出了兰房。</p><p class="ql-block">误成春、酿蜜为谁忙。</p><p class="ql-block">佳田种秋秧。</p><p class="ql-block">滋味自知，唇齿商量。</p><p class="ql-block">但愿得、真心随意，晚梦仍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