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岁月悠悠五十秋 </p><p class="ql-block"> 父亲永在我心中</p><p class="ql-block"> 王 良 银 </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1973年9月25日,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时光荏苒,转眼已过50年。岁月冲刷掉了我的许多记忆,但冲刷不掉我对父亲的记忆和思念。</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在合肥一个建筑工地烧饭,把我带在身边,白天他在厨房忙,我就到工地上玩。他担心我的安全,不让我出去。可那么小的厨房让我在里面呆着,我哪能呆得住?总是乘他不注意时偷偷溜出去,为此经常被训斥,甚至挨打。</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很佩服父亲,觉得他什么都行,很了不起。那时候农村自然村叫生产队,父亲当了多年生产队长。这在当时虽然官不大,但很有权势和威望,村民们都喊他王大老板。村上邻里之间出现矛盾、吵嘴打架等纠纷,大多都是他去调解,大家都听他的,一般矛盾纠纷只要他出面基本都能搞定。记得县里曾给父亲颁发过一张优秀生产队长的奖状,我们全家都视若珍宝,觉得这是很高的荣誉。我入团、参军填写档案时都把父亲的这个荣誉写进去了,试图证明自己根红苗壮。父亲善长烹饪,亲戚和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请他去当大厨,也不要任何报酬。</p><p class="ql-block"> 父亲头脑很活络。记得父亲曾买过一头老母猪,经过配种一下子下了七、八只猪仔,每只养到百斤开外,由于喂不起了只好出售,赚了一笔钱。二叔在合肥新华书店工作,书店仓库屋顶原来都是荒草铺盖。后来店里要更换成瓦顶,撤下来的荒草不要了。父亲听说后带着我用板车一车一车全部拉回来,用来翻修我家原来用稻草铺盖的屋顶。荒草结实,经久耐用,后来我家的房顶多年不用再翻修。大约六十年代中期,我们家所在的附近几个村为解决村民加工粮食问题,联合办了个粮食加工厂,但只能加工稻谷,不能加工麦子。为解决这一问题,父亲去找当时在六安农机厂当厂长的三姨夫,从那里赊账购来一台麦面加工机器,解决了村民们的难题。</p><p class="ql-block"> 父亲重孝道,讲亲情。小时候奶奶和我们不住一起,但离得不远,小叔叔在城里工作,家里孩子多,奶奶长年累月帮他带一个孩子在身边,比较累,父亲每天都要去奶奶哪里问寒问暖,帮着做这做那,有时还经常叫母亲和我们去帮奶奶干这干那。记得奶奶住处门口放着一口给奶奶寿终以后用的棺椁,我们小孩天黑了以后就不敢靠近,晚上奶奶有事就只能父母亲自去。我家只要有好吃的总要先给奶奶送上一份。逢年过节家里的公亲来看望奶奶,都一概由我家招待。我的外婆晚年孤身一人,父母把她接到我家,为她养老。外婆在我家卧床不起多年,最后就在我家去世,也安葬在我们家这边。姑父的母亲高寿,我家每年过年杀猪,父亲都要叫我给她送去在当时看来比较精贵的猪肝、猪肚等。每年秋冬我家都要杀一些自家喂养的鸭子,父亲也不忘叫我给她送去一、二只。我二姨娘40多岁时得了食道癌,已到晩期,据说三天只能吃一块饼干。由于家里困难,准备放弃治疗。父亲听说后力主不放弃,赶去做她家人的工作。后来二姨娘到医院接受手术,完全康复,竟奇迹般地活到八十多岁。父亲的小弟弟在合肥工作,六十年代初三年困难时期,有一次丟失一个月的粮票,痛不欲生。尽管我们家那时也缺少食物,但父亲毫不犹豫从家里挑着山竽、山竽干等杂粮送去,帮助他们解决燃眉之急。父亲曾为姑奶家修缮房屋时摔伤腰部,卧床几个月,自起落下病根,到他去世都没好利索。</p><p class="ql-block"> 父亲没什么文化,但很有远见,他历来主张小孩要多读书。我小学毕业后开始被推存上我们县里当时最好的下塘中学,后来“文革”开始,学校停课,让我们回家乡的学校上学。我们村当时没有初中,只是在我们原就读的小学设了一个“小学戴帽初中班”,老师还是原小学老师兼任,上课极不正规,而且听说以后也不办高中了。当时我们村很多人家都在外拉板车挣钱,我就和父母提出不上学了,去拉板车。父亲开始不同意,一是因为我当时年龄太小,只有十六岁,怕我吃不消。二是认为小孩不能不读书。在我执意坚持下,父亲最后只好妥协,让我辍学。就这样我拉了两年多板车,到我们那一届初中快毕业前,父亲不知从哪听说马上又要恢复办高中,而且就从我们这一届初中毕业生开始招生。父亲果断决定让我停止拉车,立即返回学校上学。我开始还舍不得放弃拉车,因为当时拉车虽然辛苦,但还是能挣钱的。最后在父亲的坚持下我只好服从。就这样我在整过初中基本没上,在临毕业前又返回到学校继续上学,初中毕业后接着上了高中。由于初中没上,知识结构断层,上高中后开始根本跟不上,压力非常大。</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想,父亲的决策是多么英明!通过高中生活,我收获了知识,开阔了眼界,人生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到我当兵后,在学校所学,终于派上了用场,有了用武之地。试想如果我当时不返回学校读书,就凭一个小学生水平,我的人生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除了在农村种地,还能干啥?父亲的决策改变了我的命运。</p><p class="ql-block"> 父亲生前身体一直不好。母亲在生活上经常给他作一些照顾性地安排,父亲总是不忍心独自享受,要和儿女们共享。因为身体不好,生产队照顾,安排他和另外一人专亊养牛,不用出工干体力活。但除了夏天,晩上都要睡在牛棚,夜里给牛喂料、清理大小便,牛棚内槽杂声也大,而且没有床铺,只能在地上铺上稻草睡,尤其冬天夜里起来很冷,父亲的身体显然不适应。我就提出晚上由我替父亲睡牛棚。因为牛棚建在一片坟地边,父亲怕我晚上害怕,开始不同意。我说我不怕,执意坚持这样做。说实话,其实我很害怕,牛棚离我家有约四五百米远,晚上黑灯瞎火的,每天晩上去牛棚走这一段路我一人都不敢,都要父亲送。为了父亲的身体,我只能硬着头皮撑着。</p><p class="ql-block"> 两个姐姐出嫁后,哥哥退伍安排在城里工作,家里只剩下我和父母及年幼的小弟。父亲和我说你哥哥姐姐都出去了,以后你就留在我们身边吧。我说好,我哪儿也不去,在家陪伴你们,给你们养老。话虽这么说,可到我高中临毕业時,部队到我们当地征兵,我们班的同学们都跃跃欲试,吆喝着要去当兵,我心里也痒痒的。回家和父母商量,提出想去当兵。父亲没阻止,但有些担心。我们家当时是富裕中农成份,这在当时是年轻人当兵、入学、入党入团的天花板成份,我高中入团就曾因家庭成份高而差点受挫。父亲怕我到部队没前途。我说我想去闯一闯,试一试,父亲勉强同意。我当兵离家时父亲的身体已明显衰弱,只是当时不知道已患绝症,我也没想那么多,临别时父亲还强颜欢笑与我作别。我虽然依依不舍,但仍然信心满满地迈出家门。</p><p class="ql-block"> 到部队当年九月,父亲就病危了,我回家探视。父亲当时神智还清醒,也能讲话,但十分消瘦。见到面我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等我平静下来,我拿出带回来的当时云南最好的“三七”牌香烟为父亲点上一支,我用手夹着送到他嘴边让他品偿几口,坐在他床边给他详细汇报我在部队的情况,父亲听着很开心,情绪大好。在家呆了十天,父亲病情已逐渐加重,可我假期已到,那是我当兵第一年,部队让我回来已经很照顾了,不好意思再请求续假,只能如期归队。临别前一天晚上,我心如刀绞,去到家门外一水塘边偷偷地痛哭,家人发现我不在家到处找我,找到后都来安慰我。第二天一早,到我该离家的时候,我知道与父亲这一分别就是永诀,我来到他的床边,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和他说着告别的话。父亲那时候说话已很困难,但还是不忘安慰我,说人总有一死,让我别太伤心,到部队好好工作。但我看到他的眼水顺着眼角往下直流,我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的不舍,最后我向父亲瞌了三个头,含泪走出家门。归队的路途遥远,需要11天时间,当我回到部队时,父亲去世的电报已先期到达。尽管已在预料之中,但真正获悉父亲已去,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家庭的奉献,对儿女的关爱虽然不像母亲那么具体、细腻。但父亲是家庭的支柱、主心骨,家里的大亊,大的主意都是父亲拿,他对于我们整过家庭的生存和发展包括子女的人生道路都起到了把关定向的作用。我们家庭当时在我们地方上算得上是不错的,有一定的认可度和影响力。我想这与父亲的掌舵把握是有很大关係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去世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刚刚54岁,走得太早了。早年他的身体就不好,经常受病疼折磨,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好不容易把儿女拉扯大,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一天福也没享到。特别是我悲伤更甚,入伍时他就担心我在部队的前途。好不容易我在部队入了党,提了干,他却没看到,没分享到那份喜悦,甚至在另一个世界还在牵挂着我。他活在的时候我没能力报答他,可当我有能力报答他时,却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我既没为他养老,也未为他送终,这怎能不让我心痛!</p><p class="ql-block"> 父亲由于去世早,那时候农村人都不曾照像,父亲连一张遗照都没给我们留下,不像母亲给我们留下了许多遗照,我现在只要一想念母亲,就翻翻她的老照片。可是对父亲的思念就只能停留在回忆中。三年疫情期间,每年清明,父母的墓地不允许祭祀,我和爱人只能在家里祭祀,可举办仪式时父亲连个遗像都没有。我的爱人和孩子至今连父亲是啥模样都不知道,这不能不说是太大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父亲离开虽已久远,但他给过儿女们的那如山的父爱,永远温暖着我们的心,我们对父亲的那份情也永远留驻在心间。民间传说,逝去的人的忌日,灵魂会在这一天回到家里,老家早已不在,但愿今晩父亲能在梦中与儿女们相会。</p><p class="ql-block"> 2023.9.2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