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可攀——漫话高庆奎先生和高派艺术(4)

学周

<p class="ql-block">“<b><u>高派”之高</u></b></p><p class="ql-block">高庆奎以激越高亢的先天嗓音,在继承刘派的继承上,吸纳各派长处,形成了个性鲜明、辨识度极高的“高派”老生流派,丁秉鐩先生说:“四大名旦都与高庆奎合作过,除了在梅兰芳班,高庆奎是给他唱配角以外,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都给高庆奎配过戏,在老生界,有如此经历的只有他一人,高庆奎也可以自豪了。”</p> <p class="ql-block">高庆奎艺宗刘派,刘派老生戏有所谓“三斩一探”,又有说是“三斩一碰”的,就是:《斩马谡》、《斩黄袍》、《辕门斩于》、《探母回令》和《托兆碰碑》。这几出戏高庆奎都常唱,而且认为《斩马谡》最拿手,贴的次数多,视为为招牌戏。丁秉鐩在论及高派的《斩马谡》时,认为“高庆奎的《斩马谡》唱做都很好,但是余叔岩、王又宸这出也都有特色,只能说是各有千秋。”作为剧评家,他特别推重《浔阳楼》这出戏,认为:“高庆奎的宋江,在‘杀惜’一折的做工细腻、深刻,背影都有戏,比马连良有深度。后部的真醉、假疯,都能做得传神阿堵,恰到好处,可说炉火纯青。所以笔者以为,也可以说是大部分观众的意见,都认为《浔阳楼》才是高庆奎的拿手杰作,因力这是个人独有,而别人无法与他比较的。后来高庆奎也有自知之明了,才把这一出当做他的招牌戏。”</p> <p class="ql-block">对这一出戏,刘乃崇先生也有生动记述:“《乌龙院》一剧,过去谭鑫培演,其后宗谭的许多演员也演。老谭的戏我是没有赶上看,可是二三十年代别人演的我看过一些,‘闹院’一场,一般都是把宋江演得成了一个嫖客。宋江把椅子搬过去靠近阎惜姣坐的椅子,再把一条腿抬起,放在阎惜姣的双腿之上,还拿扇子扇着,嘴里哼着‘哦哦……’,一派轻浮的流氓相,词也有‘花钱的老爷们喜欢这个调调儿’。下场前还有‘这是作嫖客的下场头’等等,演得那样轻浮、没品。而我看过高庆奎演的,就没有这个感觉,只觉得他演的‘闹院’比较轻描淡写,而把重点放在‘杀惜’那一场。为什么是这样的,我想高庆奎当时并不会认识到因为宋江是起义英雄而加以肯定,可是他演《乌龙院》,常是在‘闹院’、‘杀惜’后面,接演《浔阳楼》,有宋江题反诗、宋江吃屎、大劫法场等情节,把宋江写成一个反叛,一个英雄,有着江湖义气,为梁山好汉们所敬重,因而他就不能不把宋江按照英雄来演,并把前后人物统一起来,才这样演的。他的‘杀惜’,从发现丢失招文袋往回找上场起,他就演得十分动情。只见他胡须蓬起,双眉紧皱,两眼圆睁,急忙忙错着步走出来,一路找来找不见,气急败坏地上楼。阎惜姣把他逼急了,他拔出刀来,那种紧张的气氛也是十分抓人的。这是我当时看过的最感动人的‘杀惜’,确是与众不同。直到解放以后,看到周信芳的这出戏,看得出两个人在人物处理上,在表现感情上颇多相近之处。后面在‘宋江题诗’的悲愤之情,‘宋江吃屎’的痴呆之相,有人学他,只是没有达得到的。我那时虽然年纪不大,但看了高庆奎的这出戏,就感到他的表演是独具特色的。”</p> <p class="ql-block">民国十四年(1925)底,高庆奎在外地演出回到北平,当时杨小楼的班里没有老生,约他合作一个月,高庆奎因为杨小楼过去提拔过他,慨然应允。1926年1月1日,在新明戏院忠庆社夜戏大轴杨小楼、侯喜瑞、王长林的《连环套》,压轴高庆奎和荀慧生的《四郎探母》。而1月22日晚,大轴便是高庆奎的《浔阳楼》,杨小楼为其配演花逢春。固然杨小楼是捧人,而高庆奎《浔阳楼》的声望、评价之高也足以当得起这一捧。</p> <p class="ql-block">高庆奎的拿手戏中有一出《逍遥津》,是从刘鸿升那里学来的,而刘鸿升这戏是宗孙菊仙的。翁偶虹先生认为刘鸿升“对于汉献帝悲愤的音乐形象,塑造得并不丰富”。而高庆奎“近取于刘,远取于孙,而且在孙、刘之间又有创造”,在唱的方面宗刘而又丰富了刘,发展了刘。刘是不长于做的,高庆奎长于用唱念做打来塑造人物,抒发人物的感情。这一出《逍遥津》,他不仅唱出悲愤之情,而且他做的也达到了十分感人的程度。配合着他那充满感情的唱,他双眉紧锁,咬牙切齿地唱出了“我恨奸贼把孤的牙根咬碎”;他横脸悲戚,满怀深情地唱出了“二皇儿年纪小孩童之辈,也不能在灵前奠酒三杯”。这才一个接一个唱出既怨且恨、既悲且苦的若干“欺寡人”来,令人酸鼻。观看、聆听他的演出,能够深受其唱、做的感动。现在可以从网上看高庆奎高足李和曾先生的演出,李和曾这出戏颇得乃师精髓。</p> <p class="ql-block">高庆奎在京剧艺术上的创新,不仅体现在传统戏的演出中,更体现在创排的新戏中。如《七擒孟获》、《青梅煮酒论英雄》、《三门街》等,吸收了不少南派戏的艺术特点。他曾和周信芳合演过的《苏秦张仪》、《吴越春秋》,这本来就是南北融会的产物。他曾首先把《战樊城》、《长亭会》、《文昭关》、《浣纱记》、《鱼肠剑》、《刺王僚》诸剧连起来,排成一出全部《鼎盛春秋》,而且曾演过前面的伍员和最后的姬僚(花脸)。高庆奎后来排了一出新戏《哭秦庭》,就是写的伍员从吴国借兵灭了楚国,申包胥逃到秦国,借兵复楚,秦不发兵,申包胥立于秦庭,哭了七天七夜,秦王感而发兵,吴兵败退,楚得复国。这戏中申包胥赴秦途中的奔波,在秦庭反复哭诉,都是充分发挥了他自己富有感情的唱做艺术,使这戏成为他的保留剧目。当时京剧改革,“南有周信芳、北有高庆奎”(董维贤《京剧流派》),“他们两位均擅做、表,表演上的艺术交流,演技上的身手砥砺,既是益友,又是畏友,一时同膺京戏改革家的称号——‘南麒北高',并喧于沪。”(翁偶虹《鹤唳九霄三代传》)可见高庆奎在创新方面的成就了。</p> <p class="ql-block">著名剧作家陈墨香先生对高派是这样评价的:“老生自余叔岩以外,高庆奎还能独当一面。庆奎是宛平人氏,文武不挡,凡老谭、刘鸿升等一干已故名伶,庆奎都能摹仿,外带会造新腔。若论老一辈的规矩,庆奎知道得比哪一个都清楚明白;若论上合变化不拘旧格,庆奎也比哪一个都来得敏捷。他和叔岩比较,叔岩好比程不识,用兵必依古法,安营扎寨,壁垒森严,号令是一些儿不错的。高老庆好比飞将军李广,不讲究营垒,不整齐队伍,凭着自己胸中定见临时制宜,也能够打胜仗立奇功。史家说李广是不可学的,一个学不到佳处便有流弊。这话不差,但谈起名将总不能把李将军挂起来。高庆奎也是这般。”从陈墨香的评价看,高庆奎对京剧舞台上旧有的艺术规律,掌握得十分娴熟,并不逊于余叔岩,而其更擅变化、创新,能够做到纵横驰骋,举止中节,不循常规,“也能够打胜仗立奇功”。所谓高派,其特点就在这里,因此陈墨香认为这是最难学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