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墙木寻叔同——拜访弘一法师故居

瀚海方舟

管雨生 　　早就应该拜访李叔同（弘一法师）先生故居了，他是中国文人的旷古奇才和通才。他自小天才、聪慧、机敏，除熟读《四书五经》崇尚儒学；李叔同是中国近代文化艺术启蒙者，一代佛学宗师，在云蒸霞蔚的近代百年文化发展中，他奇峰崛起，深受世人景仰爱戴。他一生笃行凡事认真追求卓越，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者，是传播西方文明、文化的先驱。 　　李叔同（弘一法师1880 ——1942年），籍贯浙江平湖县，乾隆年间，祖上因运河漕运在天津海河三叉口落脚，办钱庄、贩盐务、做买卖，成为天津商贾大家。1880年9月李叔同在天津出生，父亲李士珍是同治四年进士，举吏部主事，因厌烦官场内卷，李叔同三岁时，父亲弃官返津从商。在居所高悬“进士第”。彰显李家地位和富贵人家。 故居座落在天津市河北区海河东路和滨海道交口，是二进四院。占地4000多平方米，园林占地2600平方米，由太湖石、人工湖、纪念亭、凉亭组成，故居1600平方米。 为纪念李叔同先生，早些年政府出资维修故居，装饰一新，由原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著名人士赵朴初题名“李叔同故居纪念館”。 　　李叔同（弘一法师）从小享有优质教育，家庭富有，使他有开阔的眼界观察世界、了解世界。 他是我国油画的开创者，第一幅祼体画画家，现代音乐的鼻祖，第一位学习五线谱并实践的音乐家，还是中国话剧的典基人。他精通书法、诗词、丹青、音律、金石、篆刻无所不能，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他一生以三十九岁划线，前半生享尽富贵浮华，三十九岁坠入佛门，倾心研究佛律，是我国第十一代佛系律祖。 少年李叔同 “李叔同故居纪念館”有八个展室，还有“桐达钱庄”、佛堂、中书房、意园等建筑，再现故居旧貌。 八个展室展出了他不同时期的创新风貌和旷世奇才的成长经历，天津人赞誉他为“海河之子”。 李叔同率先在国内开设水彩、素描、户外写生、西洋美术史等课目，并首次将石膏模型和人体写生引入课堂，填补了中国美术教育上的空白。 李叔同在那个社会是极有影响力的知识文人。只是“极左”时代，鲜为人知，中国教科书无论文化史、文学史都未被写入。直至八十年代初吴贻弓导演的电影《城南旧事》首次插入李叔同所做的《送别》歌曲也鮮有人知晓这首名曲的来历。直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时任党中央总书记和国家主席江泽民同志在大型联欢会深情吟唱《送别》才家喻户晓，到处流唱。 1914年，李叔同（后排右二）首次使用裸体模特教学现场。 　　李叔同年青时曾在日夲留学，留学期间广泛涉猎先进文化知识。学习西方歌剧，男扮女妆饰演《茶花女》和《黑奴吁天录》。 图为李叔同在日夲出演《茶花女》剧照 1911年，李叔同留学归国后，他先后在多地任教。历时八年，将自己独到的艺术见地融入到教学实践中，培养出一批杰出的文艺教育人才。 　　李叔同培养我国早年的文艺教育人才: 吳梦非、李鸿梁、潘天寿、丰子恺、刘质平。 李叔同（弘一法师）的自画像（油画）。 　　说到李叔同的弟子，著名的早期中国现代音乐教育家刘质平，还有一段传世佳话。 刘质平贫苦好学，深深吸引着老师李叔同。1917年刘质平要去日夲读书学音乐，却因贫寒所困，李叔同得知后给他写信，大意是: 我每月收入105大洋，上海母亲妻儿需40元，天津需寄25元，我自己需20元，剩下20元资助你上学。而且此事不须张扬。李叔同的人品可见不一般。 1917年李叔同资助刘质平的信件。 　　再说李叔同的音乐天才，他创作的《送别》歌曲如今脍炙人口，这被烟尘埋没了近半个世纪的著名歌曲，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被时任总书记、国家主席的江泽民在一次大型联欢晚会上与宋祖英等一行音乐人吟唱，震惊国人。从此，李叔同人民大众知晓，成了家喻户晓文化名人，百年传唱的《送别》及他的生平事迹在祖国大地到处传扬。 那年，我听着江总书记的吟唱，回忆起我少年时代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送别》的弦律渐渐由升。 那是1957年严冬，天气十分寒冷，父亲从大兴安岭森林铁路建设中返津调休。和他同是浙江同乡，同是铁三院财务处的他的好友李士炎到家拜访，对我父亲痛苦流涕说，已被划为右派，将限期遣返回乡。二位中年人不由唱起“长亭外，古道旁，芳香碧连天……”，唱到“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已经泣不成声。这凄凉的别离一幕深深地刺痛着我一颗少年的心。 如今江总书记忆旧忆叔同，和老一辈知识分子身心相通，从此《送别》打开禁区，让我们知道世上“悲欣交集”。 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四日，江泽民趁工作之余，拜访福建泉州“弘一法师纪念館”题笔留念，我想，只有他的地位，这种经历的老知识分子才能够做到把历史真相暴露出来，真正解放李叔同。 1994年江泽民在福建泉州“弘一法师纪念館”题词。 弘一法师在泉州圆寂前书写的四个字“悲欣交集”总结人生。 　　清末，西方乐曲、乐器的传入以及社会各界要求改革的呼声，催生了新型音乐教育的建立和发展。 李叔同作为早期音乐教育的实践者和推广者，率先向国人介绍西方音乐理论、思想和教育。同时用五线谱创作了一批富有影响力的“学堂乐歌”。 忆儿时 祖国歌 　　才华横溢、英俊潇洒的青年李叔同。 　　众水汇聚，气势磅礴，海河孕育了天津这座城市。六百余年，晨钟暮鼓，岁月如歌，涌现出多少风流人物，李叔同即其代表。 他一生笃行凡事认真，追求卓越，擅书法、精篆刻、工诗词、达音律，是中国文化的传承者。 天津是李叔同生命的起点。他的传奇经历杰出成就与优秀品德，丰富了京沽大地的多彩画卷，创造了中国近代文化史上不朽丰碑。 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 大慈念一切慧光照十方 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 　　看到李叔同的对联“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不由得抬头昂望书房的书法家傅耕野先生的题词横匾《晚晴簃》。 傅耕野满族正白旗人，1943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史学系。 少时即崇拜李叔同，除专业外，攻行书。他在大江南北都留有题匾，如: 在长城居庸关有他的《居庸叠翠》石碑为燕京八景之一。在杭州灵隐寺的五百罗汉堂有他的《五百罗汉堂》横匾。 他与岳父王经五发小之交，八十多年友谊绵长。《晚晴簃》匾额是赠岳父墨宝，岳父仙逝，如今传给了我。 前排白发白髯者即傅耕野老先生 我书房正方悬挂的傅耕野先生题词匾额《晚晴簃》。 　　李叔同秉持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家精神，关注时事，心系国家，身体力行。 早在康梁二人“公車上书”、百日维新之日，李叔同即兴奋异常，在津城四处奔走呼吁维新，后专刻了一方“南海康梁是吾师”的印章，表达感情。 抗日战爭爆发后，他表现出“共纾国难与万一”的爱国主义精神和“高标矗劲风”的凛然正气，令世人敬仰。专书“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 　　年青时的李叔同感情也十分丰富。康梁“戊戌变法”失败，他把精力投放到梨园专致戏剧，与名冠津门的伶人杨翠西暗生情愫，学习了不少传统戏剧知识，无奈旧社会他与杨门不当户不对，这段感情以无疾而终收场。 后，因家族在上海有钱庄，李叔同一家迁居上海。他在这里和天韵阁名妓李苹香上演了一场风花雪的景致。 李叔同虽韵事有加，但并非浪荡公子。他还是结交有识之士，义结金兰。在上海组织“天涯五友”，轰动一时。 李叔同《送别》一歌，就是因许幻园家产破落后，悲伤离别后所作。 自左至右: 李叔同，江阴书家张小楼，宝山名士袁希濂，江湾儒医蔡小香，华亭诗人许幻园。 白云苍狗，世事沧桑。辛亥革命不久，显赫一时的李家在金融危机中衰落。家道中落的李叔同已经脱去曾经风流潇洒的俗气，走向社会作过报舘记者、教员等职业，把自己全身夲领投送到教育人的生活中。 1916年，37岁的李叔同从同事夏丏尊那里听到日本风靡“断食养心”一说，突发脱俗想法，他将妻儿送回老家，去到杭州虎跑寺断食求佛，拜了“悟”和尚为师。从此皈依佛门，法号“弘毅”，僧名“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自此绝世尘之爱变万物之爱。他是在物质生活达到顶峰之后而去追求精神信仰，寻求灵魂安放。 弘一法师 弘一法师自虎跑寺出家，短暂到过陕西安康岚皋县南宫，后主要在福建沿海各寺院潜心研究佛法。在厦门鼓浪屿日光岩寺讲经说法，后14年在泉州雪峰寺、承天寺、普济寺等作佛法，普渡众生。 1928年在鼓浪屿码头的弘一法师 2020年，我和妻特意到厦门鼓浪屿日光岩寺旁的“弘一法师纪念园”参拜大师的坐佛雕像。 鼓浪屿“弘一大师纪念园” 　　弘一法师自37岁遁入佛门即潜心研究宗律，由于刻苦钻研，竟开拓一代律祖，被称为第十一代祖师。 他曾在浩繁的人世间，得出“人生犹似西山日，高贵终如草上霜”。他严格要求自己“三省”和“知止”。人的修身要秉承老祖宗的“吾日三省吾身”，“知识与宗律是无止境”的。 李叔同的弟子丰子恺评价他的一生有三个追求: 一是物质追求，二是精神追求，三是灵魂追求，即宗教信仰追求。李叔同一生达到了完美追求。 1942年弘一法师在泉州圆寂，其徒在他圆寂后共捡拾1800颗各彩色“舍利”，可见高僧法道之深远。 　　愚览《李叔同故居纪念舘》，思绪万千。愚已近耄耋之年，到现在似乎才认识人生的价值。 走出纪念舘，信步到館前的李叔同记念亭，亭中央端庄的弘一法师坐像前铺满菊花，那是无数的崇拜者在向大师顶礼膜拜。 　　大师坐像后面的影壁上有两联大师题词:上联“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下联“问余何适廓尔之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愚妄释: 上联表达，与君子交往如水一样纯洁；不要执于我离去的表象，如果说过于执着的话就会觉得非常遥远。 下联表达，你要问我接下来要到哪里去，前途无限广阔，我无言以对；也许就是在那华枝开满的春天，也许就是一轮明月。 半世红尘半世祖世走了，但他曾未走远，他在中国人民心中！ 愚走出《李叔同故居纪念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根据他一生的事迹，作了一首《排律· 观后观》以飨读者！ 排律·谒李叔同故居有感津门华盖有名牌，六亩香园河畔宅。耀眼花枝伴绿树，斑驳云影绕青苔。宅中名宿幽幽去，园里清音隐隐来。儒道国学随意练，番文西艺苦心栽。家亡国破失慈母，祭祖更名称“李哀”。“三省”苦行修禅意，弧灯长坐傍烛台。“知止”无垠起崇敬，暮鼓晨钟响自怀。人生有似白驹隙，富贵终如日下苔。生前国色亮环宇，身后余晖照细埃。半世红尘半世悟，逍遥津里把魂埋。 雨生癸卯中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