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三部曲——爷爷的三花狗

栖·爱

<p class="ql-block">文人张岱曾说过“人无癖,不可交”,幼时爱狗成癖,想想关注于动物,是因为动物能传递给自己相应的态度,而与动物相处也是更自在随意。长大后渐渐关注于自我,我们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而所谓的“癖”也就日渐消淡了许多。</p> <p class="ql-block">自古庄稼人的生活艰难,养猫捉老鼠养狗看家护院。三花狗和她两个儿子三只狗守候爷爷一辈子,爷爷的一辈子是庄户人家一辈,三花狗从出生到离开见证了爷爷勤劳朴实的一生。爷爷从邻村的伯佰家要来的小花狗,才刚刚断奶不久瘦骨嶙峋的但性情极温顺。妹妹和我特别喜欢这只小奶狗,常常偷偷拿出牛奶和馍馍喂它。三花有双温柔的大眼睛,走起路来顺眉搭眼的溜墙走从不占道,回家也是轻手轻脚,遇到乡邻来串门也是象征性的叫两声,从不曾有群追不舍的记录。可惜性格太好不适合看家护院,爷爷多少有点失望,三花对爷爷很忠心的,每年地头浇水不论多晚总是伴随爷爷左右。</p> <p class="ql-block">每年暑假麦收,是一家人最繁忙的时刻,每天下午和妹妹去地里送吃的,三花必定是我和妹妹的跟屁虫,一天都不偷懒。黄昏吃过晚饭,斧爷靠着院廊的木柱下吸烟斗,三花此刻总是怯怯地移近爷爷,躬身依偎在爷爷脚边安静卧着,欢腾的尾巴总是尘土飞扬,爷爷呵斥一声后,花花眼睛的余光偷偷瞄着爷爷,像个小媳妇一样乖巧,喜欢偶尔伸出舌头舔你的手,温吞吞湿漉漉的感觉特别有趣。</p> <p class="ql-block">三花当妈妈后生了一只土黄色的小公狗,那年寒假看到刚刚三个月的小黄狗,特别的兴奋。已经当妈妈三花低着头躬着身子摇着尾巴,带着自己的孩子,出院门热烈的迎接我们一家人。小黄狗已经三个月憨态可掬,圆墩墩的长的很结实,绕着我和妹妹转了一圈,然后蹲下身子嗅嗅我们鞋子,一移钟就接受了我们。那个寒假因为墩墩到来让我们平添几分快乐。</p> <p class="ql-block">暑假回家后墩墩长的既结实又高大,个头是妈妈一个半多。爷爷特别喜欢活泼好动墩墩,叫声洪亮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如好手,被爷安排到院外看护磨房和大院门。每天早晚都会给狗食,算是村庄上为数不多享受特殊津贴的狗。隔一年小花狗又带来一只自己宝宝。这只狗浑身都是奶白色的很漂亮,也最后成为爷爷的得力干将。小白白被安排护守杏园子。花花一家三口,母亲和两个儿子一直守候看我们,中途不曾离开过,每年寒暑假最期待每年的回老家。</p> <p class="ql-block">每年冬天那时交通不便,都要坐火车回城里很是艰辛。寒冬腊月的早晨天还没亮就得起床,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院子外四轮拖拉机能够发着火都很困难。奶奶很早烧开水,四轮油箱要用柴火烤热外面的油箱,水箱里加上开水才能发动着。爷爷和叔叔们围着四轮车忙碌着,我和妹妹在妈妈的催促声中起床,穿着棉衣裹的严严实实的,像两个布娃娃放在车箱里。冰冷的车箱铺着麦草和被子,车厢里装着馍馍,还有奶奶夏天晒的杏铺。</p> <p class="ql-block">躺在车厢里我和妹妹全无睡意,看着东边最亮的启明星发呆。车子在突突声中安然就绪,扯着嗓子和奶奶爷爷的告别,车子已平缓驶出院门。天还是蒙蒙亮的,突然借着车灯看到三花带着墩墩和小白白,在四轮车后面跑,黑暗中闪闪发光眼睛如天上星星般耀眼 。</p> <p class="ql-block">四十多分钟后叔叔把四轮车开到入站口,孤零零的小站上没有几个人上车,几经个折腾终于落坐在绿皮车箱里。此刻天已经大亮了,火车缓缓出站了。向车窗外望去,突然看到三花和一家三口在荒芜的沙滩里追着火车跑,三只狗如影相随追赶着我们火车。我和妹妹又感动又兴奋“看那是我们家的狗狗啊!在送我们呢?”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叔叔开着四轮车后面尾随着三只送行的狗狗。多么美好画面,一直在我记忆中留存。若干年后回忆到这样的画面会心疼会感动,这份情忆该是多么厚重呢?</p> <p class="ql-block">大约在我上初中时候,花狗已经进入老年,爷爷的身体也不大如从前硬郎了。有一天午后三花从外面回来,天快黑的时候,卧在院墙南面的墙根那再也没能起来。爷爷拿起铁锹在园子一颗苹果树下埋了花花,黑暗中爷爷点燃了烟斗,喃喃自语,“狗狗临死前都要回家的,叶落归根人也一样啊?”从那年爷爷开始准备自己的老房了。</p> <p class="ql-block">在眼前经常会出现模糊的幻觉,我似乎能看到时间的流动。时间呈现为透明的灰暗,所有一切包含在这隐藏的灰暗之中。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土地上,事实上我们生活在时间里。老屋的廊檐抽烟斗的爷爷,星光下追逐四轮车的狗狗,都是我们置身时间之中的伙伴。时间将我们推移向前或者向后,并且改变着我们的模样,那棵苹果树还在,爷爷确不在了,每年回老家都去看看那颗埋花花的苹果树。好似又看到花花依偎在爷爷身边,爷爷悠闲的抽着烟斗。</p> <p class="ql-block">现在磨房更换全新自动推磨机,不用守着傍边用方斗上粮食了,在这里推磨的都是一个村上的邻居,几个人悠闲在阳光下唠嗑,对于一个外来做客的亲戚很好奇,经过询问后发现,共同话题都是围绕从前看磨房的爷爷。</p> <p class="ql-block">爷爷走出了时间,便固定下来,而我们则在时间的推移下继续前进行。南墙边的狗窝还在,经过叔叔维修还算不错,经过几天熟悉这只大黑狗已然接受了我的存在,友好的摇着尾巴,前面果园今年缺水,枝头苹果比往年小许多,但在晨光中红的诱人。</p> <p class="ql-block">今年是缺水的一年,虽然收成比往年要少很多,但机械化普及让亲人们轻松许多。“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身临其境方知田园之趣,院手里有几只公鸡闲散地踱步觅食,看到我们熟视无睹。院廊下挂着成串的玉米,阳光照着金灿灿的,后院里小羊羔急切呼唤着妈妈的怀抱。红艳艳的喇叭花,攀着院墙,院南核桃结出了乒乓球大的青果,一切好似没有改变,有好似都改变了。</p> <p class="ql-block">生者将死者理葬以后,死者使永远躺在那里,而生活继续走动。随着生者走动,将这份爱走的更远一点,离开村庄来到城市,这真实的场景,是时间给予依然浪迹在现实里活着的人的暗示吧!</p><p class="ql-block">2023年9月23日·今日秋分·腊梅/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