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悲情嘉峪关

虹虹

长河落日圆，孤城万仞山。黄沙穿金甲，谈笑凯歌还！ 朋友，相信你一定去过山海关！那里是万里长城的起点，也是东方巨龙的龙头。 在冷兵器时代，长城就是中华民族栖息地的“篱笆墙”。守住长城，就是守住了国土。为防犯外敌入侵，长城一直修到了渤海边。这条“东方巨龙”的龙头，在山海关这里被叫作“老龙头”。 其实在中国古代，两千多年前就有长城。今天秦长城是看不到了，但汉长城遗址还在。不过国人所熟悉的长城，比如帝都附近的居庸关、八达岭，都是明朝所建。明太祖朱元璋起兵反元，最终不战而胜。元顺帝在朱元璋到达大元都之前，就带着皇亲国戚跑到漠北去了，并在那里建立了北元王朝。在整个大明朝276年期间，先防北元的铁骑，后防满人的八旗，长城修了两百年。帝都最壮观的长城其实不在八达岭，而是在司马台和金山岭，但那都是抗倭名将戚继光的杰作。长城自山海关起经过帝都北面向西延伸，一直修到哪里为止呢？ 于是我又踏上了漫游之路。今年6月上旬我包了辆车，从西宁出发一路向西。既想去看看壮美的西部风光，也是为了去寻找万里长城的终点 —— 嘉峪关。 漫漫西行路，悠悠高原情。从西宁出发，我一路向西途经了青海湖、茶卡、大柴旦、敦煌。然后从敦煌沿河西走廊往东折返。久违了，青藏高原边缘的蓝天白云！ 离开西宁不久，旷野里就再难见到植被。说是“满目苍凉”并不为过，我就是沿着这样的一条路去了敦煌 ……“山高路远坑深”，一代伟人也曾这样形容大西北风貌。 啊，这就是万里长城的尽头！它的名字叫作嘉峪关。离开敦煌的前夜，刮起了沙尘暴。这股风力超过了10级的沙尘暴，余威也到了嘉峪关。到了嘉峪关仍然是狂风大作黄沙四起，一阵狂风过来刮得人站不住脚，帽子都得给你刮飞飞了！气温很低还阴着个天，拍出的照片都是灰突突的！不过这到也好！更加浓重了这种大漠悲情！ 我从这里放眼望去 …… 狂风正劲，满目苍凉！与人潮涌动的山海关相比，嘉峪关及其周边几乎没有游人，连骆驼们都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躲避风沙。 这是刻有“大漠雄关”四个大字的碑亭 关于嘉峪关，百度如是说：嘉峪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位于甘肃省嘉峪关市西5公里处最狭窄的山谷中部。城关两侧的城墙横穿沙漠戈壁，北连黑山悬壁长城，南接天下第一墩，是明长城最西端的关口。历史上嘉峪关曾被称为河西咽喉，因地势险要，建筑雄伟，有连陲锁钥之称。同时嘉峪关也是古代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塞，中国长城三大奇观之一（东有山海关、中有镇北台、西有嘉峪关）。嘉峪关始建于明洪武五年（1372年），由内城、外城、罗城、瓮城、城壕和南北两翼长城组成，全长约60公里。长城城台、墩台、堡城星罗棋布，由内城、外城、城壕三道防线组成重叠并守之势，形成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百里一城的防御体系。现在嘉峪关是世界文化遗产，国家5A级旅游景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的示范基地。 与长城龙头的山海关相比，长城龙尾的嘉峪关周边景色完全不同。在这里听不到大海的波涛，更没有温柔的海风，而是常年与狂风黄沙为伴 …… 我去过山海关，关城里充满烟火气息。那里街道整齐，商铺林立，游人如织，早已改变了往昔屯兵之地风貌。可嘉峪关不同，过去只是屯兵，现在空空如也。大明官兵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漫天黄沙依旧！ 城墙上的门洞不大，而且很深，从一头看去另一头，如同时空隧道一般，好像走过去便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从大明洪武年间建关到现在，六百多年过去了。然而“边关”的概念还深埋在中国百姓心中，我的脚下，就曾经是当年大明臣民所能到达的最远的西部边陲。 啊！“天下第一关”此前我见到过。“天下第一雄关”此时我也见到了！我终于从万里长城的“龙头”来到了“龙尾”！ 请在风沙中听我诉说 …… 大汉民族的原始栖息地在黄河流域。第一次开疆拓土是在汉武帝时代。中原与西域叫“河西走廊”，位于祁连山脉与合黎山之间，是两千年前大汉民族对外通商贸易来往的重要通道。汉武帝登基的时候，那里一直被匈奴所占领。因而收复河西走廊对于大汉民族来说至关重要！汉武帝命自己的外甥霍去病领军一万人马，渡过黄河向着河西进发，短短六日便连续击溃五个匈奴王国，“霍去病”三个字在河西令人听之无不闻风丧胆。 在对河西地区的收复战略上，霍去病一改“整体作战”的策略，而是启用了“化整为零，逐个击破”。在他的带领下，汉军一鼓作气接连攻下匈奴人所占据的城池。霍去病领军的“河西之战”，不仅让西汉扬眉吐气，也使得匈奴企图压制汉朝的美梦破碎，战役结束后，大汉在河西地区建立起完整的制度——河西四镇。这四镇的名字沿用至今，那就是武威、张掖、酒泉、敦煌。 到了公元七世纪，大唐的疆域向西扩展，把西域诸国都纳入了自己的国土，比如诗圣李白，就出生在西域碎叶（如今哈萨克斯坦境内）。八百年过去。大唐之后的宋朝，收缩在江南一带。宋朝之后的元朝，让大汉民族第一次灭国，被外族统治了近一百年。等到大明建立的时候，整个西域完全丢了。把最西部的边关嘉峪关，设在了敦煌和张掖之间。守住西部边关，才能守住整个河西走廊，最终才能保证中原地区国泰民安！ 七百年前，当我走出这座边关城门，我就算离开故国了。“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古人背井离乡的悲情，正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在国境线上，如今国人出入的地方叫口岸，而过去叫边关。那是怎么管理本国人员和外籍人士出入国境呢？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了关津制度。关的繁体字是“關”，根据《说文解字》，可以很形象化看到，外面一个门，里面两个丝，其实是两个人拿着木棍来守着门口，也就是“以木横持门户也”。关者，有关口、关卡，基本上都是一些要塞的地方去守着。而刚才说到的关津，津是三点水，凡与水有关的，就是在水路的关卡。所以在《资治通鉴》里讲：关，往来必由之要处；而津，济渡必由之要处。即是水路上必须经过的重要地方。我脚下的嘉峪关之所以叫“关”，大家明白了吧。 啊！嘉峪关，你在默默诉说着历史变迁 …… 此时此刻，我再向前迈一步出了关门，就走出了七百年前的大明国门。在中国古代还没有护照一说。汉朝人走出国门凭的是“传”。宋朝人走出国门凭的是“公据”。明朝人走出国门凭的是“引”。而护照是晚清的时候才出现的。 大明时期嘉峪关城里面没有百姓，全是镇守边关的官兵，所以建个关帝庙是必须的。那时官兵们拜拜关公不仅是一种尚武精神，更是表达对朝廷的忠诚。 我来到了嘉峪关内的大明“边防军司令部”当时这里的正式名称叫作“游击将军府” 什么叫作“游击将军”？就是当时地区上的最高行政长官，官职相当于现在的团长，管理着1000多号人呢！嘉峪关游击将军府，也称游击衙门，初建于明隆庆年间，后来成为明清两代镇守嘉峪关的游击将军处理军机政务的场所。 在嘉峪关古代军事史上，游击将军府不但是嘉峪关长城防御体系的指挥中心，而且是朝廷统治地方、检查商旅使者往来、联系西域和中亚及各少数民族的枢纽机关。 走入将军府前院儿，正中的大殿叫议事厅。毫无疑问，这是大明镇守嘉峪关的将军日常办公的地方。 这个议事厅虽然是今人重修的，但历史上镇守边关的将军府，肯定就在嘉峪关里。 游击将军府的复原以历史史料为依据，以现有建筑为框架，以超写实主义雕塑为主要形式，展现了嘉峪关游击生活史迹。再现了六百年前镇守此地的将军们日常的办公情景。 精忠报国，老将威武！ 议事厅左右两侧有两个偏房。一个是打更人的工作间。工作间里，一位巡视了一夜的打更人已经昏昏欲睡。 边关寒冷，打更人靠炭火取暖。 议事厅另一侧的办公室，是负责通关的地方。 从西域来的买卖人，就是在这里办理“落地签”。 前院还有库房和伙房。这里是库房。 这里是伙房。一位年轻的伙房帮工正在揉面准备烙大饼。 地处大漠边缘的嘉峪关，蔬菜肉蛋供应极其困难。所以大明镇守边关的官兵日常伙食极为简单。除了逢年过节有点儿肉吃外，平时连大将军都只能啃大馒头。 幸好我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改革开放四十多年让中国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这是我在河西走廊张掖的一个私家菜餐厅里吃手抓羊排！ 手抓羊排，没有一点膻味儿！超级好吃！同样是在大西北，这待遇，连当年镇守嘉峪关的大将军都没有啊！ 当年镇守边关，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普通官兵不能带家眷，大概只有“游击大将军”是个例外。请跟我来，去看看将军府的内宅。 将军府有三进院落。大将军的私宅在最里面。 这里是游击大将军在嘉峪关将军府里的家。没有朝廷的命令，他就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此为国戍边。 女佣在偏房里给他缝洗衣服 丫鬟在给他收拾客厅 这是将军的卧室 老妻在此陪他度过寂寞的漫漫长夜 …… 嘉峪关面积不大，然而嘉峪关身后的大汉民族国土面积却很大。 此时此刻，我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悲情，那也是大明王朝的悲情 …… 大明王朝在建国初期，出了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 —— 永乐皇帝朱棣。朱棣不但创建了今天令国人骄傲的帝都北京和紫禁城，还派遣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开启了人类的大航海时代。 可惜朱棣死后，他的子孙们再也没有走向世界那种雄心壮志，而是专注于自己的“篱笆墙”内的那“一亩三分地”。两百多年来，除了不断地修缮“篱笆墙”之外，还实施了严格的海禁，从此走向闭关锁国。当时与大明并存的中亚强国奥斯曼，阻断了东西方陆路交往的丝绸之路。于是欧洲西班牙，葡萄牙等国通过大航海，恢复了早在宋朝时就建立了的海上丝绸之路，最终促进了欧洲资本主义发展。而大明的闭关锁国，让大汉民族失去了再次领先世界的历史机遇！ 大明灭亡之后，大清延续了华夏大地已有两千年之久的封建专制制度，而同时代在欧洲诞生的那些科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最终奠定了西方世界引领发展潮流的大格局。而天朝，落后了…… 大明王朝覆灭后满人入主中原。是否修复已破损多年万里长城的奏折，摆在了康熙皇帝的案头。康熙是个那个时代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力排众议一锤定音一一“永不修长城”！因为他认识到，前朝亡于固步自封，只有开放进取增加国力以及开展和平外交（如满蒙和亲），才能确保国泰民安。 历史证明康熙大帝有眼光，与其把钱花在修理“篱笆墙”上，不如主动出击！后来康熙向西出兵，打败了葛尔丹。收复了明朝所丢失的大量西域国土，把它称之为“新疆”，这一称谓延续至今。 这时候的嘉峪关已不再是边关，而变成了华夏西部的一个小镇。1644年满清入关看似大汉民族的历史耻辱，但客观上讲，让大汉民族的生存空间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扩展到白山黑水，扩展到天山脚下伊犁河畔，如果不是二战结束后苏联强行逼中国承认外蒙古独立，那么今天中国的国土面积，应该在一千万平方公里以上。 啊！长城，你曾经是大明王朝的国境线，如今你成了人类在太空中唯一可以看到的地球上的人造建筑！从山海关到嘉峪关，王朝的兴衰已不再重要，驻守边关的将士也已渐行渐远，但你在国人的心目中，无疑是一个最最重要的文化符号！“众志成城”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只要全中国人民团结起来，就能形成一道钢铁长城，这道长城是世界上任何力量都不可战胜的！ 游击将军府议事厅前的匾额写的真好！“神威永护”—— 而这神威，就是大汉民族守护家园的精神力量！ 天下雄关，世世代代扎根在国人心底的英雄气概。自秦朝创建统一中央王朝以来，大汉民族仅有两次被外来民族统治，但最终顽强延续了自己的血脉。并且靠着强大的文化基因，最终同化了统治者。这在世界历史上绝无仅有！这也是作为世界四大古文明之一的华夏文明，始终没有中断的根本原因。 在风沙中回过头来再看一眼大漠中的嘉峪雄关 最后我由衷想说的是 —— 天佑中华！ 照片拍摄于2023-06-14大西北嘉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