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 </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 珠海往事,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唯独这篇,背景音乐不用费心选,只有《卡萨布兰卡》配得上。</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 北非已无谍影,珠海伊人何在…</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 ——并非题记</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37, 35, 8);"></i></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序】</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90年代,我的漂泊之年。这是我的第二部江湖——珠海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i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惠阅前章,请点击链接</i><a href="https://www.meipian.cn/40k07knu?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i>半生为人-Ⅱ-1:我的江湖•两校时代</i></a><i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前篇说到,我结束读书时代,又匆匆按下教书生涯的暂停键,南下珠海。我从这里启程,进入全新天地,各种阅人,各种从业,玩电脑、学统计、做策划、跑广告……我在生旦净末丑的轮换中,领略生活的况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珠海,我遇到了余生难以重逢、终生念念不忘的人,在他的影响下,我重塑三观,逐渐成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谨以此篇,记述珠海其事,李林清其人。二十多年音信杳然,重逢的希望渺茫,祈祷终有一日,我的想念能够被感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相遇就有别离。人生的百转千回中,有的人只是过目就忘的风景,而有的人值得永远铭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这段经历,我只想说:青涩不复当初,聚散不由你我。感谢相遇,感谢这一段同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 昨日协和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95年7月,我用自己的工资积蓄2200元做盘缠,取道成都,只身飞往珠海。那是成都至珠海航线的首次开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一个远房表叔在珠海协和电讯集团销售总部任总经理,人称顾总。由他推荐,我进入协和电讯销售总部。那个地址,我至今未忘:珠海吉大石花西路协和大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直觉得自己当年太能干——一个从未孤身出过远门的柴禾妞,一个连全程独自坐火车的经历都不曾有过的村丫,完全靠自己,飞到了珠海找到了目的地,没走冤枉路没把自己给弄丢了,一早出门,当晚在两千公里之外办完入职手续,能干不能干!</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协和是一家港资企业,老板汪世忠从天霸表海霸表起步,年长的人或许还记得那句经典广告词,“挡不住的诱惑”。后来汪氏企业发展为太平协和集团,经过一系列资本腾挪,八十年代末盛极一时,汪世忠手握三家港股上市公司,坊间一度将他与李嘉诚相提并论。协和集团资金雄厚,摊子铺得极大,电讯、石化、银行、房地产、零售百货、药业等领域均有涉猎。</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到后来资金链断裂,上海楼盘烂尾,也是因为涉足太广,顾此失彼。现在, “协和”只留下七零八落分散广东各地的家族企业,当年风光无限的“协和电讯集团公司”,已经不复存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网上搜“协和”,信息混乱。搜“汪世忠”,结果倒是高度一致,指向同一人。自然,对这样一个风云人物的评价,也是各有褒贬色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我们管汪世忠叫“小汪先生”,一听说小汪先生要来珠海总部视察,各部门即刻加倍高速高效紧张运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的哥哥汪世祥,人称“大汪先生”,也在协和电讯挂职。我印象中大汪就是个端着迷你小电饭煲在食堂吃独食、分分钟开掉不听话的员工的干瘦老男人。打字员姜有红因为穿鞋不合规范进入早餐食堂,被大汪呵斥,她仅仅是申辩了几句,中午就被解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港企员工凭本事吃饭,不比国营单位,哪怕“关系”再硬,只要工作不能胜任,分分钟走人。我表叔唯一的作用是把我带进公司,剩下的一切全靠我自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而且,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跟他的关系在公司是秘而不宣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协和员工来自全国各地,我进入协和电讯集团,跟别的所有人一样经过集中培训,再通过考核分配岗位。我所能接受的底线是当文秘,如果分到车间工厂我就打算离开协和,另找单位应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好,分岗时,我凭着大专学历和劳技公司的计算机课程结业证,以及考核时的实操能力,得以进入总部营运部目标处,职责是做销售监控报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谁还记得当年的“BB机”?谁还记得数字机、中文机的区别?谁还记得当年人们动不动就说“有事Call我啦”的炫耀语气?我们做的就是BB机销售,我习惯称之为传呼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协和电讯集团,总部在珠海,分部遍及全国各地。我的工作就是掌握全国各分部呼机销售和库存动态,每天下午接收各地的传真报表做汇总。这是最基础的步骤,后续还有销售分析、计划调拨、目标设定等等一系列环节,这些都是我日后才能胜任的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我所在的目标处没有正式任命主任,由营运部经理徐进兼任。我的师傅姓姚,年轻而和善,教我很耐心。可是这个工作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挑战——序言中说我的工作是“玩电脑”,实在是抬举自己了,玩电脑是半年后的事,而当时,我要胜任工作,需要学的实在太多,而且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之前在西昌劳动技术公司,我仅仅学了最基础的电脑操作,而做报表是使用Excel软件。用过的人都知道这款软件的功能强大,这就是它至今长盛未衰且不断更新日益强大的原因。越是功能强大,使用方法越复杂。复杂的公式使用,每天报表的数据固化、格式新设,还有各种技巧的使用,对我来说都是崭新的知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我打开头天的报表,准备更新数据,却发现表格中的数据全乱套了,甚至出现库存为负却销售额大涨的荒诞数字。惊出一身冷汗,我赶紧一格一格地检查,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找到症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原来,前一天数据截止时,我忘记把公式复制粘贴成数值固定下来,而公式中有一项是随着日期自动变化的,当然前一日的数据就变了!而且,我连表头的粘贴链接也忘了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找回数据的过程有多难,就不用说了。花了三个多小时修正完毕,当天交表晚了三个小时。徐经理并没有多责备我,只温和地说了一句,以后要细心,流程要熟悉。我却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次报表错误之后,我的统计汇总表再没出过纰漏,没有再被上司敲打,直到我们的新主任到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为实习业绩优秀,两个多月后我就提前转正,独当一面,师傅就去了别的岗位。在当时内地我这样资历的职工只有200来块工资时,我在协和的正式月薪是750。顺便说一句,当时珠海气温39℃,室内开了空调,温度20℃。我初来乍到,身子骨不适应这样剧烈的热胀冷缩,领了两次工资就买了三次感冒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转正后公司给我配了传呼机。我们属于“行政人员”,干部身份,所以配的是中文机。数字机只能给对方发电话号码,让对方打过来通话交流。中文机可以发文字信息,但并不是机主亲自发送,而要通过传呼台转发。需要联系某人时,拨打传呼台电话,然后告诉传呼小姐所联系的人的传呼机号,再把你想告诉对方的信息告诉传呼小姐,她把信息发送到对方传呼机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尴尬的就是,你的信息在传呼小姐那里毫无隐私可言。比如,如果你想告诉女朋友,“我妈让你今晚来吃黄焖鸡这次不许说不好吃”,那么传呼小姐也知道你家今晚吃黄焖鸡而且你女朋友以前嫌弃你妈做的菜不好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我就在想,如果我可以直接把我的话用文字传送给对方,而不用通过传呼小姐中转,那多好啊。现在,我这个梦想早已成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span><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幸会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之后,我遇到了进入社会后第一个远道而来却命中注定有交集、且对我影响深远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目标处主任虚位已久,11月初终于从郑州分部调了人过来任职。李林清,武汉人,经济学硕士,武汉大学经济系客座教授,协和集团郑州分部经理。传言此人很有本事,但独断专行,说话强势,跟下属难以共处,他曾公开发牢骚说,有这种窝囊废手下,自己不如干脆走人。顾总爱才,不想让他走,所以把他调来总部任职。老总眼皮底下,看你怎么横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目标处主任办公室是大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小间,我的电脑就在这里,徐经理兼任主任时这个办公室是我独霸,现在有了个李主任,我没那么自由自在了。而且这位李主任来了一个月就让我见识了他的“独断专行,说话强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年底集团要开年会,各部门要进行述职汇报,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李林清和目标员张伟东却吵起来了,似乎是关于7月的目标完成情况,张说李刚来,不明详情,没有发言权,李说自己是主任,怎么没有发言权。吵得很厉害。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李主任完胜,张伟东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倒查目标完成详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为目标处统计员,我也不轻松,7月份才入职的我被要求把全年的销售表重审后按新的格式做出来。陌生的前情,海量的数据,严厉的上司,让我如履薄冰。总算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工作,通过了李主任的审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2月底,年会如期举行,全国各大区经理、分部经理和财务到会。这种会议都是高层出席,没想到,年会第二天,李林清竟然要求我列席两天,记录东北分部和浙江分部下半年的销售汇报。这是全国范围内业绩最好的两个分部,每个月的回款额都高居榜首,李林清对它们很关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做会议记录是一件很辛苦又无聊却责任重大的事。我坐在会场上,如困愁城,只盼着吃饭时间赶紧到来,好放松一下。好在晚上的会我就不用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年会最后一天,公司办晚宴,全员参加。下午快下班时,李林清溜出会场到办公室来,查看我关于东北和浙江的会议记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看着记录,我在一旁嚼着口香糖一边百无聊赖敲着电脑玩,心里想着,这人并不像传说的那样难相处啊,只是个性强一些,动辄“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听上去显得专断,其实人还是很和气的。而且,我感觉他身上的确有一种特殊的人格魅力,给人的感觉是睿智,干练,毕竟是硕士,素养还是比较高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文印室的刘芳拿着几张传真件的复印件进来找他签字。他一边看文件一边对刘芳说,“第二页不太清晰啊,是传真不清晰就叫对方重传!是复印出问题就重新复印!我跟你说啊小刘,你要像她一样有责任心,你看她现在报表很少出错了啊,有责任心才能把工作做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话音未落,刘芳就打断了他,说,“李主任,传真件是不太清晰,这已经是我让他们传过来的第二份的复印件了!新的墨盒还没拨下来呢,明天换了墨盒复印出来就清晰了啊!我怎么就没有责任心了!又是‘你跟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意思,一个小小文员都敢跟主任大人顶嘴了。我一向唯恐天下不乱,便决定来个火上浇油。我一本正经地对刘芳说:“我跟你说啊,小刘!注意你的态度!知道你面前是谁吗?主任!硕士!武汉大学的客座教授!你知道他的讲座一票难求吗?平时要听他跟你说还得花钱买票,你想他跟你说他还不一定跟你说呢,你还不乐意听不要钱的‘他跟你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刘芳听得笑起来,说,你在说绕口令吗哈哈哈!我忍着没笑,李林清倒笑了,看着我,然后,很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你真可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大窘,他却随即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对我们说,“晚上的宴会准时啊,我跟你们说,别拖拖拉拉的让人说目标处的人不守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宴会地点在海湾大酒店。这种应酬的场合,很累——说场面话,笑,敬酒,有的人还非要整白酒。我只留意了一下东北分部经理,看看回款业绩这么好的人长啥样儿。原来也只是俩眼睛一个鼻子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然后我敬了几个必须敬的,又喝了几个来将我军“敬”我的,已经不胜其烦,一扎啤酒下肚,加上一小杯白酒,已经快到我的上限了。李林清居然也来凑热闹给我敬酒,说感谢我出色的表现,为他的工作提供了有力支持。要不是后来姜有红教我用茶冒充啤酒,我真怕要喝出洋相。我却从此在销售总部得了个“半斤”的绰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转眼到了春节,我才惊觉已经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赶紧打一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家庭座机还是很少见的奢侈品,我的电话只能打到学校的门卫室,再等着门卫喊我爸妈来接听,等老半天。话费可不便宜。有时打过去,等半天,得到的回话是,我爸妈不在,可我这边依然要产生话费。总之通一次话又花钱又麻烦。后来我就很少打电话回家了。反正我也没啥要跟他们说的,我也不想他们——我当时对那些想家想得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嗤之以鼻,她们也不理解我为什么第一次出远门居然不想家。那当然,我跟她们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长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给爸妈打完拜年的电话,我留在珠海过年。除了因为不想家,当然也有节省路费的考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96年初,珠海的冬天,真冷啊,当地人都说这是珠海几十年未遇的奇寒,我觉得都快赶上成都冬天的冷了,现买了一件毛衣才扛过去。我跟师傅夫妻俩还有留守的另外几个伙伴一起过了除夕。在宿舍里煮东西吃,看电视,唱歌。大年初一去珠海度假村闲逛,挺漂亮的地方。</span></p> <p class="ql-block"> 这张照片组合,上面是春节跟师傅他们一起去珠海度假村拍的,下面这张是夏季某天下班后跟李林清去很远的竹仙洞公园拍的——摆那个POSE,自己看着都觉得二得不得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情 愫】</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完年,我们的宿舍就从协和大厦搬到附近的东珠大厦——之前深圳玩具厂火灾*/*惨*/*剧后,政府严令外企港企工宿分开。这次我幸运地争取到了一个单间,又可以享受独居了,真不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轮到我们目标处搬家时,男生搬完了自己宿舍就来帮我们,张伟东还不知从哪儿替我搞来一把转椅。李林清居然也来了,先是帮姜有红和刘芳,后来就一直在我这里忙活,张伟东却走了。很明显,这俩人还别扭着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珠海毕竟地处亚热带,冬天再冷,翻过年后升温也快,3月中旬的天气,白天就只需穿两件衣服了,不过早晚还是比较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天晚饭后,我跟姜有红在我宿舍偷偷用电热杯煮青菜火腿肠吃。正吃着,李林清来了。因为不是国企,我们不用担心违规使用电器被领导批。说白了,上班时间以外,他也不是什么“领导”,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仔而已,他甚至还跟我们一起吃呢。在协和,除了级别很高的高管,别的“领导”跟下属只有工作中的上下级关系,工作之外,真的是没有层级之分的,不都是江湖漂泊之人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何况,毕竟学过物理,我对于电源电压能够负荷多大功率的用电器,是心里有数的,当然是安全第一。更别说李林清这种学霸了,眼光一扫就知道我这把电煮壶是否安全。既然安全,他又何必要跟我们过不去呢。他还跟我们一起吃呢。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吃完东西,李林清邀请我们去海滨公园(奇怪,印象中一直记得是叫作“海景公园”,现搜网上却只有“海滨公园”?)。姜有红说她另有约会,于是就我跟李林清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出发时已是傍晚。结果因为海滨公园风大浪大,我觉得冷,就改去了野战场。那里人不多,城堡一带几乎就没有人。从城堡上牵下来许多彩带,上面系着很多小彩旗,有风来时,一面面的彩旗猎猎作响,很有点苍凉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李林清带我一路参观,一边给我讲关于野战的知识,原来他对丛林野战很懂行啊。他说他最内行的一是经济学,二是战争和武器。他得意洋洋地说,以后有机会就给我科普一下金融常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晚上,回程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我们也没有打车,是徒步走回去的,一路走一路聊,那么远的路,居然一点不觉得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聊的内容当然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个场景,夜深时分,街头空无一人,很是清净,也有点冷,所以昏黄的路灯看上去显得温暖,微风来时树叶摇曳生姿,投影在地面参差斑驳。那是我第一次很晚了还在春寒料峭的街头闲逛——披着李林清的西服外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又过了大半个月的样子,我终于从目标处统计员升级为目标分析员。升职加薪了,我随即汇款回家,让我爸给家里装上了电话。当年装一部座机,大约是两千多将近三千元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那个周六晚上,目标处几个要好的伙伴约好去搓一顿,庆贺我“又涨钱”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这帮人太能闹了。所有人都是身在异乡为异客,张伟东来自安徽,周建智来自新疆,也有贵州人,最多的就是四川老乡,大家关系素来亲近,喝起酒来也放得开。唐勇本来就没有多少酒量,居然被灌了四瓶啤酒,要不是我看他老实,帮他对付了半瓶,他得出溜到桌子底下去。我的最后半瓶又是张伟东替我喝了。最后,唐勇是被他表弟小周像扛麻袋一样扛回宿舍的,而我的“半斤”荣誉称号因为替人挡酒,更加不胫而走。实际上我完全是浪得虚名,谁知道我稍微多喝一口就难受得要命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第二天上班路上,隔壁的同事告诉我,昨晚李林清来找我,敲了半天的门。然后,我一进办公室,李林清劈头就问,昨晚哪去了?我一边打卡,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这个不需要跟你汇报吧?我跟你说,下班后是我的私人时间。”他一听就笑了,又是那样笑着看着我,低声说,“胆大了!敢学我说话!” 立刻又换了一种严厉的口气说:“我跟你说,以后少出去喝酒!你以为你真是‘半斤’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我很诧异,他竟然知道我干嘛去了?他怎么知道的?还这么教训我!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却开始劈头盖脑的布置今天的任务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这天下班后,刚刚吃过晚饭,李林清就来找我,一见面就说,还好,今天赶在你出去喝酒之前找到你了。我笑道,谁告诉你我今天还要去喝酒?你以为我天天喝酒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他是来约我去散步的。反正没事,我就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一路上我们天一句地一句地聊着。我问他要不要听个笑话,他说,“要听!”我就讲了动物分房子的笑话,讲到最后,我故意一脸鄙视地斜着眼睛看着他说:“分房小组组长狐狸对狗熊说:‘瞧你那熊样儿,还想 ' 要厅(要听)'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2px;"> 他这才听出来我是在讲笑话,借故事讽刺他。他开心地哈哈大笑,然后极其自然地一伸手就搂住了我的腰。震惊之余我完全来不及反应,几秒钟后我才本能地挣扎出来,退后一步,惊讶地看着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他收了笑声,看着我,低声说,对不起,我可能是坠入情网了!听到这话,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说他一开始如何注意到我,如何发现我身上具有年轻女孩少有的对待工作的一丝不苟,以及不服输的劲头,说他对我的感觉在不知不觉地变化。我愣愣地听他说着,已经不会思维了,只瞪着不远处草地上“珠海格力电器”几个大大的字发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若干年后的今天,回想起当年那个场景,我仿佛还能听到李林清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你敢讽刺我!” ;他那句低沉的“对不起,我可能是坠入情网了”,仿佛还回响在我耳边。如此直接的表白,是李林清独有的风格,诗意,浪漫。在之后的相处中,我愈加感觉到这一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在我的经历中,所有遇到的人当中,他是独一无二的,认真,幽默,浪漫,自信,专断。他处于与我和我周围的人不同的层次,有着与我和我周围的人不同的精神境界。自始至终,我们相处了短短的九个月,他却在潜移默化中教给我很多,引导我很多,改变我很多,也让我体会到很多之前不曾有过的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这一切,深刻渗入我之后的人生,影响到我的三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我是完全懵圈了。我知道他比我大七岁,我知道他有个在大学当讲师的性格很强势的妻子,可我完全不知道他会喜欢上我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女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你可以很老道地说,他是个老狐狸,就喜欢勾引涉世未深的无知女孩,尤其是这种有个势均力敌的强大的老婆的人,离家已久,需要猎奇,需要找小鸟依人。我承认,在这个喧嚣复杂的社会上,这个说法似乎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是具体到李林清和我这里,不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不是猎奇的老狐狸,他是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他在底限之内能自律。而我,在我妈十年如一日的锤炼下,更不可能是“小鸟依人”,我在底限之内有自尊。我心知肚明,他对我的感情不能称之为“爱”,我也知道自己并不“爱”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和李林清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知道自己被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喜欢着,我心里的感觉是很奇异的,羞涩,满足,喜悦,无法准确描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不是情侣,却类似于情侣那样相处,工余时间我有时接受他的邀约,也完全可以自主安排活动而无需提前跟他报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回到他对我表白的时候——次日,李林清气定神闲地照常工作,对前一天的事也只字不提。直到第三天,下午快下班时,他才坐到我旁边,看着我做表。他一言不发,我的心开始咚咚地跳。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这个办公室真好,只有我们两个人...昨晚睡得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需要我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表做完了准时下班去吃饭。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带你去看电影,奥斯卡提名的。他三言两语吩咐完,就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么自信?这么不容置疑?仿佛通报一个上层决议,我只要执行就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晚饭后,他果然来了,不由分说就催我赶快拾掇好自己,然后带我去到香洲的一个小电影院。名字就叫“奥斯卡”,并不大的一个门脸,装修简单,毫不起眼,可是放的片子都很有品位。真不知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么个所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那次看电影,是他第一次引导我入门艺术与美的鉴赏。我后来也越来越体会到,“结交须胜己,似我不如无”这话,太有道理了,跟一个睿智、有修养、高素质的人相处,确实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电影是《钢琴课》,94年的奥斯卡提名。我是第一次看这样的影片,感觉很震撼。回程中,李林清边走边给我讲解。我第一次理解了影视作品的表现手法,以沉默表达激情,我第一次领会到何为优雅浪漫而又充满原始野性,我第一次懂得,音乐如何成为心声的表达,精神的寄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认真听着他的讲解。不料他说着说着,冷不丁的忽然又把我搂过去——他竟然吻我!我愣了片刻,惊慌而生气地奋力推开他。路灯光把树叶的阴影打在他脸上,我还是能看见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他是感觉到我的生涩了吗?他低声说,对不起,我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你还没有吻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一言不发,只盯着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又说,对不起。你不要哭啊!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我眼泪就下来了,无端地感觉委屈。他上前来轻轻地揽住我,不停地说,是我不好,对不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我的初吻。但我并没有太大的恼怒。他确实太优秀,太有魅力。如果他不是那个身份,我想我潜意识里的刻意的抑制会被释放,我会爱上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知 交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4月下旬,李林清又带我去珠海歌剧院(并非今日那座辉煌的岛上大剧院)看了一场芭蕾舞剧,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演出的《天鹅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现场演出。服装的精致,人物的俊美,音乐的震撼力,都深深打动了我,我看见演员们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投入,无论是恶魔与黑天鹅邪恶的笑容,还是王子与白天鹅倾心相爱的幸福表情,都是那么发自内心,不像是在表演,完全是人物自身情感的流露。欣赏真正的高雅艺术,确实是无上的享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来时他提议走路,我并无异议。已经走习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又一次走在洒满橘色灯光的街头,我们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他开口道: “从出了影剧院到现在,你几乎没有说话。你的沉默说明,你在感悟,对吗?看得出来,这个舞剧你理解了,不像看《钢琴课》,看完了还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第二,你在思考,在回味,回味什么呢?回味我的吻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又是那么忽然停下来,搂住我吻我。我没太用力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我就紧紧闭着嘴,大睁着眼睛瞪着他,看他闭上眼睛独自陶醉的样子,不觉好笑,我就往后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放开我,又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笑着看着我狂笑,一点没有生气……每当他这样微笑着看着我不说话时,我都觉得心跳得厉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把《天鹅湖》的票钱还给李林清。他很意外的样子,看了我一会儿,我也不说话,看着他。最后,他一笑,把钱收了。我想他是懂我的意思的。这种演出的票太贵了,我没有立场让他为我负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进入初夏,李林清给我的工作加码。本来我既要做销售报表,还要参与给分部制定目标——这是“目标分析员”的本职工作,我负责西南和东北片区。现在李林清又派给我跟踪库存的任务,给计调处提供发货参考。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又要学操作计调用的软件。那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再勤学苦练呗。我的工资就这么随着工作量一路涨上去,我倒是挺满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是被李林清当众批评,我就忍不了。他居然在晨会上批评我“还有没有上进心了!接手一个多星期了跟踪库存还在出错!”他还勒令我“一周之内,全套报表必须达到一个数据不错的标准!”多么苛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没哭。我心里冷笑,你这是因为我前天拒绝给你熨衬衫而借题发挥吗?切!我凭什么要给你熨衬衫!我这就让你看看我的上进心!我一定要挽回这个脸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向顾总秘书要了办公室钥匙,晚饭后悄悄地到办公室加班学习计调软件,谁也不告诉。下班后,办公室除了照明,空调这些电器是断电的。五月份珠海的室内,说是蒸笼都抬举了蒸笼。在办公室静坐着不动,十分钟后就能汗流浃背,自己感觉体温能有38度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加班的第三天晚上,我正忙活着,听到大厅门响。不出所料,是李林清来了。他走进办公室。我不理他,心想,到今天才来找我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也不说话,拖个椅子坐在我旁边。等我做完了一张表,他才笑着对我说,“这两天一吃过饭就找不到你。我问了好多人,你去哪儿了。小姜,小莫,连张伟东我都问了——我还以为你又跟他喝酒去了。你知道他怎么抢白我吗,他说,你不是主任吗,你不是有发言权吗,你发言说她去哪儿了她就去哪儿了——都把我气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听了他的话,我想象着张伟东终于找着机会抢白他的开心,想象着他在张伟东面前吃瘪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然后他收了笑容,很诚恳地说,“茵子,对不起,我收回那天那句话,我真的说错了。我一直都知道的,你有上进心,你这么要强,这么敬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听到他这番话,我的满腔委屈和郁闷顿时全消。能够放下身段,把心里的歉意真诚地说出来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随后三天,他都陪着我加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为工作的事被李林清批评,总共两次。第一次他批评我没有上进心,我发狠加班六天,杜绝了常规报表失误,还学到一些新的软件操作技能;后来我偶然又错传了一份文件,他又毫不留情地说我缺乏责任心,这次可把我气哭了。之后很长时间我没再出事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他真的是个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人,无论私交怎么好,工作上毫不含糊。正是在他的严格要求下,在他的鼓励下,我一点点进步,也是在他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我确立了对职业的敬畏之心,有了敬业意识,也敬佩所有敬业的人,直至今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姜有红就是在那个夏天,被“大汪”那个老男人炒了鱿鱼。那天早餐时,她穿了一双当时珠海流行的时装鞋进餐厅。那种鞋子貌似凉鞋,脚后跟有两根带子,分别套在脚面上和脚后跟,就是工装鞋;如果两根带子都绕到脚面上,就成了拖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公司对员工着装是有严格要求的,穿拖鞋当然不准出入公共场合。很不幸,姜有红进餐厅时恰恰是拖鞋式的穿法,恰恰又被大汪看见了,当即呵斥她着装不规范,她竟敢不知死活地申辩。中午,人事部就通知她办离职手续。下午,她就离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什么叫“萍飘”,这就是。我们都是任意流散的无根之萍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下午,我心情一直不好。晚饭后回到宿舍,发现李林清在,坐在椅子上听walkman。自从我给了他钥匙,他就基本上固定在晚饭后的时间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没跟他说话,自顾自地和衣上床靠在被子上。他也不说话,关掉了walkman,就那么坐着静静地观察我。最后还是我绷不住了,问他,看了这么半天,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还以为他会说“看出痘痘了看出晒斑了”来逗我开心,结果他答非所问却非常认真地说:“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被别人掌握命运。只有成为那个‘无可取代’,才不会轻易被人取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跟智者相处就是这么轻松。他根本不用问,就知道我为什么情绪低落,他也知道面对这样的我该说什么。他绝不会像一些肤浅的人一样不合时宜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开一些自以为幽默实际上愚蠢的傻了吧唧的玩笑来逗人开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晚上,我们就在宿舍里长谈。聊了很多,从各自以前在单位的经历到打工生涯,从协和的初创到现状到前景,从英语到心理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是湖北交通厅公路局的公务员,武大经济学客座教授,妻子是武大的讲师,个性很强,在他面前比较强势。他决心出来做一番事业,以求与之抗衡。他感激顾总将他调来总部的知遇之恩,工作很用心,跟老顾的交情也越来越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晚谈心之后,我们的关系似乎更默契了些,我感觉他更亲近、更可信赖。似乎身边的人都默认我们在“相好”。要是在内地,我们这样的关系一定会被人非议,但是在珠海特区这样的大环境,没人对别人的生活说三道四。至于我自己,接吻是我的底限,之所以不能进一步,是因为他的已婚身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跟李林清讨论过这事。我问他,如何看待有家的男人对未婚女孩表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知道我是终于直接提到这个话题了,他也很严肃地斟词酌句地回答了我,我记得大意如此:“我不拿‘食色,性也’的老话敷衍你,我跟你说我的真实想法。对于你不能认可的说法,我们各自保留看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是情感动物,人的天性就是异性相吸。无论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都符合人之常情。一个人在感情方面,或许会一生从一而终,比如朱安,那种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观念极其传统、格局十分有限的人,那是‘从一而终’的极端,她这辈子可能连什么是爱都从未体验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但更多的人会爱上不止一个人。这是人的生物本能,这个本能不受婚姻状况这种社会属性的约束。打个通俗的比方,比如,人有三急,你并不会因为没有卫生间就不急哈哈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见我瞪他,又收了笑声,认真地说,“换句话说,我无法因为我已婚就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爱上别的人——我的‘理性’知道我已婚,但我的‘感性’不知道啊。遇到你,发现你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你跟别的女孩子相比,太独特,自然而然地吸引我。我没有忍住,对你表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承认,人是社会动物,受道德约束。但是我认为,在道德约束范围内,异性互有好感甚至相爱,是正常的。对我来说,这个道德约束就是,不破底线,懂吗?因为,你毕竟……还是个姑娘。但是,我跟你说,我认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不对他人造成实质性伤害,两个没有婚姻关系的人互有好感,互相陪伴,符合人性,尤其是在特区这种地方,都处于长期远离家人、艰难求生的环境,相互的陪伴和慰藉,是无可非议的。我认可这种相处,你懂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这番话,当时的我似懂非懂。我用了二十多年来咀嚼,消化。我后来的一些观念确实受到他的影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我们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论我们之间这种不为世俗传统接受的关系。他这番话,以及后来我看的《廊桥遗梦》,深刻地启蒙我认识“人性”与“道德”如何充满矛盾,又如何统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 珠海情侣大道,风光独好。曾经,我们一步步量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段时间,晚饭后散步,一度是我们的保留节目。在这一次次的散步中,李林清教给我很多,人生观,社会常识,为人处世之道,艺术修养。在很多方面,李林清是我的导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走到川西路拐角,我看见一幢大厦的霓虹灯写着“投资银行”几个字,就问他这是个什么机构。他解释得很浅显:投资银行本源业务时证券承销、基金、融资、公司并购与资产重组等业务,它面对企业提供金融中介服务,而我们平时常打交道的商业银行本源业务是存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又想起看到过一条横幅“15年4成按揭贷款购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那几年,“按揭”这种消费方式还是新生事物。他解释了一番,总结道,按揭贷款实质就是高利贷。我很惊讶,从小接受的教育,在我脑子里植入了“高利贷”就等同于“剥削”的概念,是要消灭的,怎么现在又盛行了?他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说,笨死了你!简直没有一点经济学常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心里不以为然,心想,你固然懂,可你跟我讲不懂,你不也很笨吗!“按揭”这个概念,现在我懂了,而且我懂得了为什么我当年不懂。当年,跟我一样被深刻洗脑的同龄人太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还教我与爱人相处之道,“我跟你说,茵子,无论怎样优秀的女孩子,对自己爱的人都要温柔,尊重。不要像你以前对我那样咄咄逼人,无论你怎么能干,过于强势了很招人烦的。无论怎样主张女权,‘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永远是真理。无论观念如何更新, ‘君子好逑’永远是淑女而不是悍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我想,这个观点是不是来自他自己沉痛的切身感受呢。我又想,如果我对他的态度是“咄咄逼人”,那只能是因为,他并不是我“爱”的人,不是我“珍惜”的人。</span><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凡我所爱,我所珍惜,我待之必然温柔如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带我去香洲看美展。那是我第一次看真实的色彩瑰丽的油画,立体感极强的素描,我和李林清都很喜欢的绘画手法。但是,他所欣赏的抽象的达利作品,还有什么超现实主义作品,什么《偏执狂的相貌》,那怪怪的人脸,什么《记忆的永恒》,那些软塌塌的奇形怪状的钟表,我欣赏不来,但很长见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带我去吉大英语角,他说我的专业不能丢。那里是普通打工者根本不会去的另一个世界,参加者多是国内的白领或者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老外则以加拿大人居多。李林清鼓励我去跟老外对话,学地道的口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带我看奥斯卡获奖或者提名的影片。全是原声版,《似是故人来》,《毕业生》,《北非谍影》,也就是《卡萨布兰卡》——三项奥斯卡奖,五项提名,加上英格丽•褒曼的颜值,实在是巅峰之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我们看电影都是AA制,我坚持,李林清也不反对。他知道我心里跟他依然隔着一道鸿沟。是的,好东西我可以与他分享,但我人格独立,经济独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师专时我已经看过《毕业生》,没有完全看懂,这次有李林清不时地给我讲解关键的对白,才算基本上看懂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出了影院,李林清照旧给我讲课,“这个电影院专门放映奥斯卡奖或者提名的片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影片都有个共性,就是,情节动人,画面唯美?而且都涉及人类的情感。爱与性,永远是艺术家乐此不疲的话题。比如今天这部《毕业生》,你说为什么本会被罗宾逊太太勾引?因为年轻,因为‘食色,性也’,因为性的觉醒;后来为什么又挣脱罗宾逊太太,那么努力地要跟伊莱恩在一起?因为伴随着性的觉醒,唤醒了爱的觉醒,因为触发了真情。发自内心的真爱,难道不是人类最高尚的感情吗?这是不是非常打动人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李林清甚至教我熨衣服,打领带。第一次他请我帮他熨衬衫,我拒绝了。第二次我同意了,可是我以前哪儿干过这个!结果把他一件Play Boy的衣领熨糊了。他一句话的责怪都没有,只告诉我,熨衣服时在上面垫一块湿毛巾就不怕熨过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手把手地教我打领带,还说,这么笨,要是不学着点,以后怎么给人当老婆。我一边给他打领带一边冷笑,给人当老婆就要熨衬衫打领带吗?谁说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月下旬,有一个高层的上半年述职会议,各分部只有经理参加,老顾却要求营运部下属目标处、计调处、物流处全员参加。老顾还急要一份去年上半年的数据,跟今年做同期比。那时我和李林清都还没到珠海,李林清不得不放下身段请张伟东协助。他俩就这么冰释前嫌,任务顺利完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李林清高兴之余,自掏腰包犒劳目标处全员,舞厅嗨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去的是个很有情调的舞厅。鲜活的棕榈树,玻璃地面,小桥流水,鸡尾酒,燕尾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一支曲子,李林清就请了我,边跳边说疯话,“如果这是个家庭舞会,我就是男主人,你知道男主人第一支曲子应该请谁吗?请女主人。”说完,就看着我笑。我把头扭到一边去。他又说,昨晚我跟老顾喝酒,刚知道你是他侄女啊!你藏得这么深?我笑道,赶紧巴结我吧!他眨眨眼睛说,这不正巴结着吗!我自己挖坑自己跳,脸一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之后,他请我跳《魂断蓝桥》的主题曲《友谊地久天长》,正是我喜欢的曲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音乐是改编过的,很舒缓。跳这曲的时候,李林清一直不说话,我耳畔只听见他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的气息,我渐渐开始觉得有点莫名的紧张。跳了很久,他才开口说道:慢三,最适合情侣跳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他说疯话,我还是感觉脸发烧了。我料不到之后还有更让我脸发烫的事。李林清放在我腰部的手似乎在渐渐用力。我忽然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异样。猛然醒悟过来时,我不知所措。我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他没有放开我,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依然那么搂着我,缓缓踏着舞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只是贴在我耳边低声说:“男人的正常反应,不要大惊小怪。我不会做什么的……一会儿就过去了。我们跳完这支曲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有“正常反应”的,“男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为期三天的高层会议如期举行。头天晚上集体加班,结果会议第一天早晨,我就起晚了,急匆匆冲了个凉——那是真正的“冲凉”,我这辈子从头到脚冲凉水就是在酷热的珠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冲完后我去餐厅端了早点回宿舍,边吃边盘头发加化妆。宿舍门开着,李林清居然一头撞进来,也是急匆匆的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我们不禁相视大笑。他说,我起晚了,来不及去拿早点了,来讨口饭吃。把你的蛋给我一个!还有包子!我笑着骂他,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他也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又让我帮他打领带。可是我又忘记怎么打了,只好像系红领巾那样胡乱系上。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骂道,笨死了!不是教过你的吗!他解开重新打,我在一旁看着,这次总算记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会议很顺利。因为上半年目标达成,老顾很满意,述职会议开成了庆功会、表彰会,老顾点名表扬了一些单位,东北分部、浙江分部当然是回款功臣,而我们目标处则是目标管理到位,为销售提供了有力支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段日子,诸事顺心,也是我和李林清相处最愉快、关系最自然的阶段,默契,亲密,比情侣清浅,比朋友厚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但是,古语有云,凡事盛极必衰。又云:合久必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都没有预料到,那是我们相处的最后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分 别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六月底,在协和大厦举办高层的家属联谊会。太太们从四面八方飞来,齐聚珠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联谊会上,营运部有好几个节目,包括我们目标处女孩们的韵律舞,这是开场第一个节目,然后是我师傅和张伟东的双簧,以及计调处四个男的穿着芭蕾舞裙跳天鹅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兴趣不在节目。我表演完毕一下场就到处找人。终于看到我想看的人。李林清旁边,一个戴金边眼镜的女人,特别短的头发,高高的颧骨,薄嘴唇,瘦削脸。很干练,也有点吓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顺便说一句:自从那次见到李太太那么短的头发,我就发誓这辈子绝不剪运动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最后的项目是舞会。当《月朦胧鸟朦胧》的曲子奏响时,李林清来邀请了我。很高兴他没有道貌岸然两面派,我欣赏他的坦荡。他带着我慢慢转着,又说,“还记得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慢三……这个,就是慢三。我都等了半天了。”我当然记得。他说,慢三最适合情侣跳。这次听了他这话,我莫名的难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最后一支曲子是热带风情的《兰巴达》,有跳迪斯科的,有跳恰恰的。我跳恰恰,随意捉对儿跳。舞场一片混乱中,不知李林清什么时候舞到了我面前,跟我跳成了一对。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我们没能说上话,只能对视,每一旋转,每一回头,我们的目光都碰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这是我们的倒数第二次见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联谊会后高管们有三天假期。然而三天后李林清并没有来上班,直到第五天我才见到李林清。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天下午,收到来自传呼号27的传呼。很意外,李林清从来不给我打传呼的。他告诉我,晚饭后到格力公司门口见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见面时看得出他情绪低落。他的第一句话是,还记得这里吗?——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我听到那句劈得我外焦里嫩的表白时,就是瞪着这里“珠海格力电器”几个字发愣。我“嗯”了一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告诉我,跟太太发生了口角,然后他冲口而出,说跟她相处太累太压抑,跟我相处就很轻松。于是我无辜躺枪,浮出水面。他老婆不哭不闹——据说,读过书涵养深的女人表达深重的哀伤和愤怒都这样,那么,若干年后我在棕北的出租屋里悲愤惶恐号啕大哭继而狂笑,说明我不是个涵养深的女人了。涵养深的李太太一纸机票飞回武汉,回家哭去,而且还不吃不喝——这都是李林清的妈妈说的。这一招厉害,她哭她不吃喝,都不要紧,哭累了擦干眼泪就会该吃吃该喝喝的。可是老母亲发话,李林清就不能不重视了。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跟我讲这一切的时候我一言不发。最后,我只说了一句,看来,你得离开协和了。他听了,看了我很久,然后拉着我在路边坐下来。又是一阵沉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最后,他说,看不出来啊,平时你傻乎乎的,现在这么聪明。我是得走了。回交通厅,当我的公务员,喝茶,看报,浇花,签字,盖章,唯唯诺诺,点头哈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说得很平静,可我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带上哭腔。我打断他,别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一直注视着地面,然后又说:你知道吗,我出来漂的原因,就是她。现在,我半途而废,要回去的原因,也是她。我想证明自己,我也找到了这个平台,有这个机会,可是现在,一切都谈不上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英雄之痛,莫过于出师未捷身先死。我知道,他的梦断了。他是个不甘于庸庸碌碌的人,在协和他能指点江山,他有驰骋的天地,他会大有作为,他还想报答顾总的知遇之恩。但是现在,他只能回去,低头蹲守在曾经的屋檐下。他不能失去他的那个屋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正是通过李林清,我深深认识到事业对一个人,尤其是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这是一个人安身立命之本,是获得精神寄托之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实际上,无论男女,事业都是其根本,一个投入地工作的人,都是充满魅力的。这一点,我们相互从对方身上都感受到了,或许,这正是我们互相欣赏的基础。我们惺惺相惜,也相互尊重,这正是我们守住底线的基础。对李林清,除了欣赏,我还有一份敬佩和感激,作为上司,他的严格要求促使我成长。</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可是,他却失去了事业。我不知道这傻子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藏不住话,好好的拿我跟他老婆比个什么劲?高寒梅,一听就感觉是个周身散发冷气、不好相与的女人。怎么拿我跟她比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总之,那天晚上,我见了他最后一面。后来我离开珠海前夕,去跟顾总——我表叔告别,聊了很多,听顾总说,李林清是联谊会后六天就飞回了武汉,算来,正是跟我见最后一面的次日。顾总最后以一句话做结:哎,李林清这个瓜娃子……!我明白,我跟李林清的情况,我这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表叔,也是清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后来,大约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传呼。显示机主“李先生”,我当然知道是他。当时我把内容记录下来了,多年默读,至今记得原文,“长在总部前途渺茫,静极思动宜作另谋,脱离协和亦无不可。如不舍弃,退求其次,建议北调,骑驴找马,徐图良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看到这条信息,我心里很难过。他自己“身陷囹圄”,还惦记着我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记得他早就跟我分析过,目前沿海的电子产品销路渐窄,唯东北形势尚可,每月回款最高;他还说,凡事盛极必衰,协和电讯已到经营高峰,而汪世忠既无旷世将才,老顾亦无治世良策,协和如不思转项,将是日暮西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条传呼消息,我一看就懂了。他这是跟我重提当时的建议,让我离开协和,偌大珠海,不必困守一隅。在特区这个环境,我凭着英语专业知识、文学特长,凭在协和学到的东西,不愁没有立足之地;如果不离开协和,就申请调到东北分部挣钱去——他对我混江湖的能力还真是很高看啊!南北皆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我当时的首选应该是离开协和,留在珠海,其次是留在协和,申调东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却搞反了这个顺序,放弃了珠海,选择了长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冥冥中是否真有天意,指引我去找前世肋骨所附的那句躯体,却不考虑这条肋骨本身是否乐意附着于那具身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若干年后我看到一篇文章,说道,有些男人,留给女人的是怀念,因为他让她成长、蜕变,如果没有他,她便不会成长为今天的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是的。好男人是女人进步的阶梯。我庆幸我遇到过这样的阶梯。短暂九个月的相处,李林清教给我很多,社会的,文化的,人生的,还有——当然还有感情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客观地说,李林清是这样一个人:博学而智慧,浪漫而温情。我从他身上,学会了如何上进,如何提升自己的修养,如何提升自己的生活品位,如何优雅为人,如何,浪漫地恋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很幸运,在我年少无知漂泊珠海时,遇到的是一个真君子。无论他多么激情,始终能够自控,尊重我的意愿,在被我多次拒绝请求之后,并不强求,在那样一个开放的环境,我始终得以守身如玉。多年后我才理解,在那样的境况下,作为一个过来人,克制自己是多么不易。那是真正的“发乎情,止乎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成长为今天的我。在那段“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日子里,我和他本质的关系不是他所期待的“情侣”,而是“很亲近的朋友”,一起工作,一起看奥斯卡原版电影,一起看俄罗斯芭蕾,一起参加吉大英语角的活动,一起在初春的夜里漫步野战公园,度过很多快乐时光——许多年过去,今日回眸,眼前仿佛仍然看见南海之滨的波涛,看到野战场战旗飘动,耳边似乎依旧响起吹动旗子的猎猎的风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相处时日甚短,他予我很多,相处也甚是愉快。自然,甚是怀念。</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无论晴雨,永远是我心里最美的情侣大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城市名片,珠海渔女。浊浪中独立于此,是否孤独?渔女名玉珠,她的爱人叫海鹏,二人名字各取一字,珠,海——珠海。</p><p class="ql-block"> 海啊………我可望不可及的,“海”!</p> <p class="ql-block"> 近看,虽经年孤独,她却是微笑着的。是因为心中有爱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独 行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与李林清只是萍水相逢,也并没有什么“结伴而行”的契约,但是,他走后,我还是难免感觉到孤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独自去了以前他带我去过的各处,海滨公园,珠海渔女,情侣大道,奥斯卡影院。去一处,回忆一段时光。算是告别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然后,七月上旬,我去市人才市场作了登记,不出三天就有了回音,拱北一个高中女生需要英语家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国内家教每小时课时费是二十元左右,二十五就算是高价了。中介小姐事先教我怎样跟雇主还价,我还真就跟雇主谈妥了课时费五十元。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姐姐人太好了。当然,后来知道,我谈的价格越高,她的佣金也越高。算是双赢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很满意这个数额。正是那次升职目标分析员的时候,李林清告诉我的,女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钱。言之有理。这条李氏箴言,我奉为圭臬,在我后来几次遭遇困境时,这句话每每成了我的支撑和底气。我的经济独立的意识,可以说是李林清给我启蒙树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李林清走后,我觉得心里很空,我能想到的填补这个“空”的办法就是,挣更多的钱。而且,我知道,要从一段难过的心情中解脱出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忙得像一头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于是,我开始了打仗一般忙着挣钱的生活。每周三次课,每次两小时。我这份外快比在协和的工资还多。但真的很累。有课的那天,下班后冲进餐厅打饭,三口两口扒完,马不停蹄赶到车站,从公司所在的吉大到拱北学生家所在地——地名忘了——不算等车的时间,近一小时车程,还要再走路15分钟,到达学生杨姑娘家。不打折扣的两小时课,十点结束,快十二点我才回到宿舍。只有周日的那次课轻松点,不用那么赶命似的紧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样忙起来,我想李林清的时候就少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出于谨慎,我把行踪跟师傅报了备——对了,这也是李林清教我的,“女孩子出门在外,随时保护好自己”。当时我还把这句话用来防备他来着🙄。师傅是一直了解我的事的,很诚恳地说“一切当心,有事call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杨家几乎每天都只有小杨跟保姆在家,招呼我很周到。我从没见过女主人。杨先生偶尔回家,他到家时我早已上完课离去,能遇到他的时候就算是他回家比较早的时候,那也是十点左右了,我的课刚刚结束,客套几句话就可以离开了。这样挺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最牛的一点就是,英语功底扎实。离开初中讲台一年,忽然上手高二英语,照样玩得转。头疼的是,广东版英语教材确实比内地人教版难,来自东莞乡下的小杨英语基础不好,我需要花很多精力备课,还要自费买资料。因为我在珠海就是个打工的,两手空空啊,没有任何教辅资料。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五十元的薪酬,备课要详尽,资料要充分,还没挣着钱我先投资了一笔资料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就这么心里充实、荷包充实地过了那个夏天。八月下旬,杨先生说要回东莞老家一周,课程暂停,是否续聘,还要看小杨的入学考试成绩而定,如果上了85分,就续聘。这就是广东商人,很现实。结算课时费时,他不仅给满了八月份,还多给了六百,说是“小女慧茹很喜欢Miss Kuo,也学到很多,所以我付感谢费是理所应当的”。我心里想着,这要么是客套,要么就是让我走人的委婉说法了?无所谓,那段时间我累得要死,正好休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想着李林清的话,打算离开协和,又有点犹豫。就怀着这两可的心情,我去应聘。去的是珠海恩溢小学——这家学校发展到今天,屹立不倒,称“珠海恩溢学校”,一直是珠海民办学校的翘楚,只是近年略有退步而已。搜“协和”都难以搜到了,搜“恩溢”却词条甚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面试是校长助理带着几个老师进行的。给我一本小学英语书,让我备课十分钟,试讲二十分钟。结果,试讲时我居然连板书都没有。我一直费解,当时我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校长助理向我指出这一点时,我觉得太羞愧了,心里想着没戏了吧。不料他话锋一转,问我,不上课,给校长当秘书怎么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家学校的情况我自然是事先了解了的。所谓校长,就是创办人,一个大龄未婚女,记得叫什么玛丽的,她在珠海创办了本部,汕头还有个分校,经常两头跑。助理转达她的意思,说是看我的应聘书写得很不错,当秘书合适,把我带在身边往返两地,也算是个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却很犹豫,没当过秘书啊,不会伺候人啊,我来应聘是要干老本行教书的啊!我就跟那位助理说,我得先想想,过后再回话。回话自然是谢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当年的傻,于此可见一斑。换了是别人,本想做一线最辛苦的教工,却被安排给一把手当贴身秘书,简直喜出望外啊。送到嘴边的鸭子我却给放飞了。多年后我才意识到,这是我最不该放弃的一个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珠海应聘。既然不满意,就没有再尝试,而是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调去东北分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东北分部壮大,回款一直名列前茅,长春已经独立出来,成立了分区,收入绝对比总部高,这也是吸引我的最大的原因。徐进跟我透露了一点消息,说是新的分区需要一套人马,我可以申请任职库管或者计调。可是听人事部跟我谈的意思,是要让我当出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总之,我一边张罗着办各种繁复的手续,从打报告写申请填表格,到业绩审核能力考核,还要忙工作交接——我的工作已经不单是我初入职时的做报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接手的人,也就是我的徒弟小黎,是个毕业一年的大学生,比我当初笨,远不如我当初敬业好学,教起来很费劲。可是教不会她我怎么走得成?我忍不住言语之间流露出不耐烦。然后,我没有批评她不上进,反而被她投诉“工作不耐心”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恰在那时,珠海经历了一次台风。9月9号那天午后,我去邮局给爸妈汇款。出门就感觉风大得离谱,树枝横飞,天昏地暗。办完汇款往回走,我还没进办公楼就开始下暴雨,那惊天的阵势让我目瞪口呆,从没见过人被吹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从没见过树枝活生生的在眼前被吹折,从没见过面包车就在街面上被吹翻,还有很多景象无法一一描述!——后来知道,此次台风名为“莎莉(Sally)”,于9月9日上午和晚上分别在广东湛江和广西北海共两次登陆。对它的评价是:“强度之强,移动速度之快,范围之大,损失之惨重,Sally在中国乃至全球范围内实属罕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看着台风过后满街狼藉,我心情更不爽。过了一天,我忍着一肚子鬼火,请小黎吃宵夜,跟她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要是照我以往的脾气,别说聊,我早跟她吵上一架了。可是,李林清那次批评我“没有上进心”时说的话我印象很深,他说,“如果你想早点胜任工作,就不要计较我的态度粗暴。你想解决什么问题,就要采用真正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而不是意气用事之后依然于事无补!”他当时的态度真的好凶,我都快被骂哭了,可是我听进去了,我认为他说得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所以我现在对小黎,如法炮制,采用了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我对小黎既鄙视又愤怒,但我的目的是尽早把活儿教会她交给她,所以我不仅不能跟她吵架,还得安抚她让她受教,按我说的去学去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方法奏效了。看着小黎开始认真做表、学着分析销售目标时,我很怀念李林清。回想起来,短短数月,他教给我多少东西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拿到调令时,小黎已经能够胜任工作,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期间,我接到杨先生电话,说杨小姐九月初入学考试,英语大有进步,分数超出预期,有意愿再聘请我家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可我当时心都飞去长春了啊,仿佛看到长春有一大摞人民币在向我招手,哪里还在乎杨家的1200呢。婉拒了杨先生,我心里还是很得意的。毕竟,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多月用心补习,效果立竿见影,我连高二课程都能胜任,不愁没钱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只是,我一个南方妹子,要去到遥远的东北,心里不无忐忑。我写了《眷恋南国》,投稿《大潮》杂志,后来在此刊十二月号上发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几天,脑子里一直回旋着王杰的那几句“云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身的尘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北 上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96年国庆节假期,我以长春分区出纳的身份,北上长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年,珠海至长春航线尚未开通,我要先坐车到广州,再飞长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走之前,收拾了一个帆布箱子的东西,跟着发货部的同事到机场办了空运——公司每天都有传呼机发往全国,我就搭个便车了。其他剩余价值不大又带不走的东西,送人的送人,扔的扔。看着宿舍里满地狼籍,一向恋旧的我满心不舍,“逃难”的感觉油然而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走的时候,半是凄惶,半是憧憬。孤身打工妹,举目无亲,交情好的哥们姐们都是不敢翘班的打工人,无人送行。事先约好了面包车,次日一早赶去上车地点,辗转到了广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现在想来有点后怕——万一那是个黑车?!……万一司机是人贩子?!……艾玛不敢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总之,在96年10月初,我穿着夏天的裙子从珠海到了广州,在机场满头大汗地换上了长袖长裤的秋装,傍晚到了长春,就在大房身机场上套上了毛衣和风衣,还冷得直哆嗦。一路问到了长春分区的办公地点,几个同事正在招待客户,第一次见识了大东北的“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清楚地记得,那年10月20号,长春下了第一场雪,路面结冰,跟我一同调去长春的会计文大姐一个不留神溜了冰,杵断了手腕,吊着个胳膊上班,荣获“独臂神尼”美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珠海往事,告一段落。北上长春,是我不顾父母反对,此生第一次全权自主的决定,我离开灯红酒绿的珠海,奔赴春天飞柳絮、冬日扬煤灰的长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心向往着新天地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正在走进我的围城,一步一步,坚定而糊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待续)</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