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回的地方

菲儿潇潇

“世间一切，都是遇见，就像冷遇见暖，就有了雨；春遇到冬，有了岁月；天遇见地，有了永恒；人遇见了人，有了生命。”这是《朗诵者》中，我很喜欢的一段开场白。 当我人生的脚步乜乜踅踅地走出春夏，走进秋天的时候，我心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出去走走，以期遇见一个故事，或者一个有趣的地方。 不远万千里，我忐忑而去，而你，可会如我想象中的样子？ 那天，我们坐在枕水眠风江边客栈的亭榭上，听客栈的陈老板，讲眼前这个丽水西南大港头的故事。 大港头，就是大码头的意思，早年间，这儿甚是繁华。因公路不发达，出行只能走水路。大港头便成了这一带出门经商人的必经之路。 出门的人，心里总是揣着各种各样的抱负，而赚到钱后，就有了变化。有的人，留在了外面，还有的人，回到了大港头。而大港头岸边的枕水木楼上，挂满了红灯笼。只是，红灯笼下，迎接他们的并不是自己的家人。 经不住诱惑的人，就停在了红灯笼下。待把辛苦钱花尽了之后，只能再转身出去挣钱了，家，终是没能再回去。 后来，大港头就成了红灯区，让许多留守家中的妻子，望断了瓯江。 “青丝白发一瞬间，年华老去向谁言。春风若有怜老意，可否许我再少年？”写到这儿我忽然就想起了元代诗人李之仪的这首《咏苍髯》。 或许，这正是那些出门不归的丈夫，那些翘盼君回的妻子，老了之后的心情写照吧！ 如今，大港头还在，但码头上的驻船，只是把游客从瓯江边的画乡古镇，摆渡到对面的通济堰罢了。 第二天，我们沿着古驿道前去通济堰，路遇一片遮天蔽日的樟树群。天光，弱弱地从枝叶窄窄的缝隙间穿入，让我们得以借着光亮，欣赏眼前这个难得一见的绿色世界。 江南生樟树，只是千年以上的古樟树，并不多见。而千年樟树群，就更是少见了。 令人惊叹的是，好堰头村跟前的古樟群中，还有14棵树龄超过1200岁的樟树老妖。 关于樟树的记忆，来自家里的一口刷紫红色油漆的大箱子，父亲说，那是浙江的姥姥给妈妈的陪嫁。妈妈总是把最贵重的衣物收在里面，以防被虫子蛀坏。 堰头村的樟树群，更是了不得，它们把根，深深扎入堰堤，牢牢护卫着通济堰的堰渠堤岸。 行得樟林穷尽处，眼前松阴溪水湍急奔趟。目极处，一条堰坝如脊梁似的，阻碍着滚滚奔来的水势。 这道沉浮于河水中的脊梁，就是始建于南朝的通济堰。 通济堰建成之前，每逢雨季，松阴溪经常泛滥成灾，吞噬成片的庄稼和耕地。而大旱时，松阴溪水又白白地流失，造成大量农作物枯死绝收。 后来，在南朝萧梁天监四年（505），汉武帝萧衍派遣詹、南二位司马下江南，修建了通济堰，从此，松阴溪畔旱涝保收，人丁兴旺。 尤其值得骄傲的是，通济堰拱坝比世界最早的拱坝——建于16世纪的爱尔其拱坝，早出了千年。 返程，我们另选了一条小路，茂密的竹林，替换了遮天的樟树，长廊边儿，满目的玻璃风铃清脆美妙的声音，不绝于耳…… 回来后，和陈老板一同品茶时，他问我可喜欢看大草坪？我脑海中，当即就浮现出西安浐灞那片依地势起伏的绿茸茸的大草坪，可丽水的草坪会是什么样子呢？ 听我们说喜欢，第三天早上，陈老板就带着我们，向大草坪出发了。 大草坪在大港头对岸的碧湖镇周巷村，他唤那里为周巷对门圩。我特意查了一下这个圩字的读音和意思，这是一个多音字，读作（wéi或xū），在这里读（xū），为镇或集市。 因为隔着瓯江，需要摆渡过去。这次不是乘游船，而是乘本地人坐的摆渡船，竟是分文不收。 上岸后坐在电动三轮车上一路颠簸，车旁，南侧是于树丛茅草中隐约浮现的瓯江，北面是荒草丛生的田野。看着千里沃野上，原本应是稻谷生香，而今，却是蒿草比人高，心内很是感慨。 二十多分钟后，大草坪出现在我们右侧。并不很丰沛的草坪上，白鹭悠悠低飞，黄牛缓缓漫步。 远处，还有一幢江南特有的黑色房屋，一幢从前用来养蚕的工房，向我们炫耀着曾经的辉煌。 原来，这儿是陈老板的老家，他的父母，至今还在这里生活。而此刻，它属于我们。你看，白鹭飞远了，黄牛躲了起来，草坪上不见他人，只有我们，在草坪上恣意撒欢。 回到大港头，跟着陈老板的朋友向右一拐，进入了画乡。 画乡，创建于十几年前。丽水油画家群体借鉴了法国巴比松画家的精神，决心画我家乡，走向自然。 经过多年的实践，他们创作的作品在一些展览中取得了好成绩，在省内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由此，外界称丽水油画群体为丽水巴比松画派，而瓯江边上的这条古街，不仅成就了画乡，还衍生出了几十幢设计讲究的徽派建筑。 据说，早先不仅有很多画家把工作室开在了这里，还是美术专业学生的写生创作基地。只是，我去的时候，原本众多的工作室，只有两家还在坚守。 住在古堰画乡的这几日，我最享受的是瓯江的风，坐在枕水的亭榭，香茗浅浅，微风柔柔，凌霄花曼妙攀援于木栏…… 我最喜欢走古镇上那条藏着故事的青石板小路，灯影下走过的仨俩游人，店铺里值守的英俊小伙儿，还有拉下店门，两个小声说着话儿的小姐姐…… 我还最喜欢吃瓯江里的小野鱼，约莫3寸左右，放在锅里和豆腐一起煮，那汤鲜得让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而码头边的高台上，那棵巨大的榕树，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是我最喜欢看的，它站在画乡的码头边，就像等待着自己三生三世的爱人，一等就是1500年…… “风，轻轻地走，水静静地睡，雾伸出的手，把他们抱在一起，像一对恋人一样……”是谁轻声唱的歌，在瓯江畔的夜色中，绵绵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