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春晖·宏文的美篇

太行春晖·jh文

<strong>焦广文:解救者、守护神、播种人(1)</strong>——晋城“传统文化保护大使”古树公益保护志愿者、太行树神焦语录的读“树”人生<h3> <p class="ql-block"><b>目录</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一、 被命运“击碎”的童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二、 苦难中,他更早成为了“大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三、 新的转机,走出去,去当兵!</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四、 挣脱“黑暗”,与树结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五、 “树”说历史,山河为证</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六、 家园的守望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七、 “可叹才貌皆双全,藏在深闺人少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八、 “树”起城市的文化尊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九、 万物有灵,飞鸟护树</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十、 “显灵”最快的“神”是“树神”</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十一、 “播种”绿色的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十二、 后记</b></p> <strong></strong>焦广文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那个年代有着明晃晃的阳光和希望,但更多的是贫穷和苦闷,执着的,敏感的、激烈的、生活以最为深刻的烙印留下那些记忆,弥漫在焦广文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幼年丧父的艰难,因贫辍学的窘迫、十四载军旅生涯、二十载仕途颠簸,坎坷与苦难,生机与希望,他蛰伏着、等待着、不认输、不屈服,在暴风雨中扎根,以一种永不枯竭的生命力在阳光下肆意盛放,活自己的命。步履不停,一直走,从山重水复走到柳暗花明,他和古树如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太行山这片土地上成为了彼此的救赎,用最纯粹的热爱作动力,在风雨中奋力前行,去往春天。——题记<h3><strong>写在前面的话</strong></h3></br>今年的夏天热的反常,六月底的天气已经赶得上往年的三伏天,汽车七扭八歪的开在乡间小道上,车里的人也跟着东倒西歪,车窗半开着,扬起的尘土伴着热浪扑在脸上火辣辣的疼,途经一个村庄时,焦广文远远的就瞧见了村口那棵大槐树,他立刻兴奋得停下车,跑到树前,张开自己的双臂想要去丈量这棵大槐树的树围,从口袋里掏出卷尺来回比划着,前后左右三两下这棵树的大致数据他便已经了然于心。站在十米外,我才发现,原来和大树比起来他是那么的“渺小”,但就是这样一个“渺小”的,拥有百年寿命的人类却想要去守护这蔽日参天的千年古树,我站在远处,心中起伏,拿起相机按下了快门。太阳很晒,躲进树荫才发现树下竟然还摆放着一个香炉,残灰铺满炉堂,看起来像是不久前刚烧香祭拜过,看我一脸好奇,焦广文走近蹲下,摸着树皮像是在抚摸一件稀罕的珍宝:“村里的村民一般都会祭拜古树,来树下祈福是为了保佑平安,槐树之所以能存活上千年是因为它在生长的过程中如果折了断了就会慢慢空心化,这时候树皮又会包裹着原来的树干继续努力向上朝着阳光再发枝、再生长,这就是生命的轮回。”我听了觉得惊奇不由惊呼出声:“这么神奇!”焦广文指引我看向树的根部,“你看树根上方的裂口处,这棵古槐已经包了一轮,现在已经是它的第二次重生,千年松,万年柏,不如家门口的老槐陪百年。槐树是古代三公宰辅之位的象征,槐位,指三公之位;槐卿,指三公九卿。槐树也象征着财富,古时候家家户户最期盼的就是科举榜上有名。槐树还有一种较为少见的象征,思乡之念,多出现于迁移的民族怀念故乡。”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树干洞穴中已经枯死的原树干被新生的树皮包裹着,我盯着看,使劲瞧,也许这才是死亡的意义,死亡不过是为了重生,走出时间,跨越生命。<h3> 告别这棵老树,往上走不到百米,村里竟还有一棵古槐,它看起来树龄要比刚才那棵小一点,但因为安家选址的位置不对,在石塄上已半斜依着,仅靠一座破旧的房屋后墙支撑着主干,它的枝叶有些凌乱,有的躺着长,有的站着长,盘根错节,弯曲缠绕,青苔长满了半棵树干,树枝越过那破旧的房顶往前伸,寻找着生的希望。焦广文拿出手机绕着树转着圈拍,可怎么拍都不满意,照片总还是少了些生命力没有此刻眼前的景象那般震撼。等到下一个目的地,焦广文便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几根“拐杖”开始给同行的几个人发,我拿到拐杖还满脑袋问号,又不是腿脚不方便,拄什么拐?等跟着他走着走着,才发现眼前的山路怎么越走越窄,走到最后没了路,都是草,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这“拐”的作用,一是探路,二是惊蛇。穿着凉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只有两脚宽的草丛里,不免有些心慌,只顾得闷头走,等抬头看才发现焦广文已经没了人影,我自己默默念叨:“年轻人!真是好体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一站又一站,那天下午,我跟着他们跑了300多公里,走过好几个村庄,看过两棵古树,三块古碑,两座寺庙,还吃了两顿简餐,车一直开,开到手机发来短信说,欢迎我们到长治旅游。遮阳帽,双肩包,沾着灰尘的鞋子,口袋里常备着一把卷尺,黝黑的肌肤上掺着几道皱纹,风风火火,眼里有光,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焦广文,可在没见到他之前,我已经通过别人的描述自己在脑海中大概勾勒出一个形象。“太行树神”?听这个称呼大概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了吧,因为在我的刻板印象中,神话传说中的“神”好像总是这样的,可今日得见却与我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我对他充满了好奇,好奇于一个人能二十年如一日把全部节假日的时间用于保护古树的热情,好奇于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如此旺盛的精力。这些年他走遍了晋城市1552个行政村,3700余个自然村,运动鞋也走坏了十几双,光汽油钱就搭进去20余万,但我并没有问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因为我有太多的为什么想问,却已经不知从何问起,于是约好了第二天见面详谈。隔天是个星期天,我如约在八点半到了他的办公室,在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后,他便坐了下来,焦广文想了许久,故事要从哪里讲起呢?是从六岁那年父亲的意外离世,又或者是十三岁那年辍学当小工开始,但不论哪个时期,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都是件万分艰难的事,每走一步都像在和命运博弈,贫穷的,落后的,还有那些长达数十年“黑暗”的日子,在经历万般苦难后,焦广文在古树身上得以“品百态,见众生,悟人生”。<h3><strong>01</strong></h3></br><h3><strong>被命运“击碎”的童年</strong></h3></br>“他这一辈子,也不过34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甚至临死前都是饿着肚子走的,吃不饱饭,那时候真的是吃不饱饭。”通过母亲碎片化的描述,还有一些小时候的印象,焦广文在记忆中拼凑起了一个父亲的形象:“他是个精明好学坚强能干的苦命人”。70年代初期的中国农村,物质生活极度匮乏,农村粮食产量低,农民的生活过得非常艰难,对于焦广文来说六岁前的生活虽清贫但大概还是幸福的,他自小便在高平市石末乡瓮庄村长大,父亲是乡里的公办教育初中教师,母亲是村里的民办教育小学老师,爷爷在村里生产队的粮食加工厂看机器,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的祖祖。四个孩子相继出生后,焦广文的母亲便辞去了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家庭中,一家八口人不挣工分,能分到的粮食少之又少,父亲以微薄的收入抚养着四个孩子以及两个老人,母亲照看着四个孩子,用姥爷支助的一台缝纫机为全村人缝补衣物,就这样勉勉强强的撑起了一个家。<h3> 焦广文端起杯子手指在杯口打着转:“那时候,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因为家里人口多,父亲在星期天会去加工厂帮爷爷看机器,等别人加工完走后就把地上的糠灰扫回来加上点糖精炖成粥(当地人叫糠圪出)吃,一勺子送进嘴里,满嘴都是土,难以下咽。”“用糖精吗”,我有点疑惑,因为在我的认知里,糖精都是用作食品添加剂的。“对,糖精,甜甜的,那时候平时哪有白糖吃。”焦广文回答道,在他的回忆里,那大概已经算是贫苦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甜头了。说是饭,但其实基本都是面灰和糠皮,焦广文和双胞胎哥哥以及小弟因年纪小吃不下去,但就是这样一锅“饭”,大哥和母亲吃了点剩下的便都进了父亲的肚子。当天上午,正在学校上学的大哥在课堂上突然开始呕吐,父亲和父母在家里也开始呕吐,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跑过来捶背端水还叫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忙乎一上午也不见好转。没钱看病,最近的医院还在八里外的鲁村,一家人乱作一团,但又不知该做什么,焦广文只能趴在炕前看着父母不停的翻身,呕吐……“这不算话呀,吐了半天了,总不能这么一直吐着吧?”西屋的小脚奶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送医院吧,这么吐下去,五脏六腑怕都要吐出来了。”街坊的一位老奶奶也有些着急。“我这还有七块钱,大伙再凑点,赶紧送医院吧。”西屋的奶奶说着便从兜肚里翻出来一个布包,她小心的一层层打开,里面的钱一张一张叠的很整齐,不多不少正好七块钱。街坊的老奶奶也忙着从兜肚里找出两元钱,“拿上走吧,在耽误要出人命了。” 好不容易凑到了九块钱,乡亲们又赶忙去地里把村子里拉平车的金祥叔喊来,大伙拉着他的父亲就开始往鲁村跑,看着平车上坡出了西阁,拐过路口许久,焦广文像愣神一般被钉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生活的兵荒马乱。紧赶慢赶,死命的跑,可最终还是没能跑过死神,还没等车拉上鲁村进村口的大土坡时,焦广文的父亲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一行人只得拉着车返回村里。当时,村里的老百姓有个规矩,已经去世的年轻人不能进村,所以直到深夜,家里的人都没等到那辆拉出去的平车。那天的夜晚很安静,风吹过来,只听得到门外的树“沙沙沙沙”的响,就像父亲在低语,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在等,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风吹一阵又停一阵,伴着这呢喃还有母亲时有时无隐忍的啜泣声,不知几时,他才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h3> 一觉醒来,看着挤在屋子里的姥姥舅舅们和哭泣中的母亲和邻居们,被窝里的他一脸懵懂。这大抵是幼时焦广文印象中最热闹的一天,许久不见的亲戚,相熟的邻居和村民,熙熙攘攘挤满了屋子,满到连门都关不上了,看着大人们忙前忙后,他站在脚落里捏着衣角不知所措,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和喊声,他们都说是父亲去世了。他想,去世了是去哪了,为什么昨天拉出去的平车现在都没回来?“爸爸呢?”焦广文问母亲。母亲只是抹泪,他看了母亲一眼,没有再问,那一年焦广文只有五岁。这样一个家庭,往往在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前都会变得不堪重负,濒临崩溃。焦广文的母亲性格坚毅,不愿麻烦别人,父亲走后,一家人的日子便过得愈发困难,夜里,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缝缝补补,缝衣服,补生活,她伸出枝干,用自己并不强大的身躯为这个破碎的家撑起了一片阴凉地。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三岁,大哥考上了大学在太原读书,焦广文和二哥也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如果去乡里读书,每年一个人要交15块,两个人就是30块。钱不够,母亲在全村借遍了也凑不出来。一天上课时,老师开始在班级里点名,让没交学费的同学站出来,兄弟俩就这样被点名站出来在门外站了一下午,自尊心作祟让人硬气也不是,低声下气也不是,因为没钱带来的无法读书的恐惧和四面八方投来的不知是观察还是嘲笑的异样眼光,焦广文咬紧了牙整个下午都在循环往复的做一件事,默不作声的弯下腰,去把那焦广文破碎的“玻璃心”的碎片一点一点捡起来,拼装好。他的心,备受折磨。星期天回家晚上吃饭,焦广文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煤油灯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像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终于他抬头看着母亲说:“妈,我不想念书了。”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不想读书的想法。“不行,钱我明天就去凑,你们俩必须念下去。”母亲盛了碗饭递给了小弟,语气强硬。焦广文和二哥相视一眼,便开始低头扒饭,也许再试一试呢,他心里知道其实自己是想上学的。母亲领着两人到学校找到了原来是同学的校长夫人,主题无非是想恳请学校能在交学费上再宽裕一个月时间,让她能和亲戚再借一借,凑凑钱,好不容易说服了校长,焦广文和母亲一样开心极了,一出校门就在心里盘算着,计划着,凑一凑总能凑够的吧。一块,两块,还没等凑够钱,兄弟俩就又因为没交学费被班主任赶到了门外罚站,这一次焦广文彻底坚定了不想上学的心,他迫切的想去做工赚钱,赚很多钱,多到不再为交不起学费、看不起病而发愁,难堪。贫穷不是突然而至的暴雨,也不是突然坍塌的房屋,可它一但攀附上你,就会扎根在你的心底,附着在你的脊梁上,吃掉你所有的尊严和希望,这是个痛苦又煎熬的过程,骆驼会被第几根稻草压倒,一根根试过才最是残忍……<h3><strong>02</strong></h3></br><h3><strong>苦难中,他更早成为了“大人”</strong></h3></br>十三岁这一年,二哥迫于家里的压力继续去上学了,焦广文是个犟脾气,说什么都不愿意去了。得知消息的大哥从太原学校跑回来在朋友那借了钱,却找不见他。焦广文躲在别人家的厕所里躲了一天,仿佛是在躲避那可能再次陷入难堪的处境。拗不过,只能同意让他去打工赚钱,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干的活有限,家里就让他跟着在村学校做家具的江苏木匠师傅去做桌椅板凳。刚开始就是拉锯,拉了一周的大锯,等到了星期天他不回家,就在那看师傅做桌椅板凳,看了整整一天。当天晚上回家后他就说不去了,母亲问为什么,焦广文信心满满的抬头:“已经学会了,不信,明天我就用院子里的核桃木做个椅子出来。”第二天天刚亮,焦广文就早早起来开始锯木头,院子里传出阵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邻居们听到都跑过来看,大家都当他是小孩子玩闹,可谁也没想到两天后,两把小椅子就这样整整齐齐的放在了院子中央,焦广文的叔叔举着椅子看,手指弯曲着在椅背上敲敲打打:“一个星期就学会了,这么快?”他一脸惊讶的扭头看着焦广文。在家消停没几天,村里有个匠人在襄垣领工券窑洞说要找小工,工钱一天能有九毛钱。焦广文一听,一拍屁股就收拾东西跟着走了。告别母亲,第一次到外地,他心情激动又紧张,可因为那时候年纪太小去了也只能跟着别人当小工,搬砖提灰帮忙打打下手。就这样,他看着师傅砌了一个月的墙。直到有一天,大师傅累了去休息的时候,他爬到墙头就开始垒砖。“你学过?”砌墙的师傅回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站在墙角下抬起头,手罩在头顶,眯着眼,看着墙头的焦广文。“没有呀,我天天跟着你给你搬砖提灰,看着看着自然就会了。”焦广文看到他回来了,就从墙上麻利爬了下来,把工具还给了师傅。师傅骑在墙头来回瞅,摸着焦广文砌好的砖块:“跟上我修房当大工吧,每天给你加一盒银兔烟。”他低下头笑呵呵的朝低下的小孩说。就这样,焦广文背起了编织袋开始在襄垣县城周边走村转镇,一直走过了襄垣县的二三十个村,有的房是漏了需要整修,有的需要新修,学校放了假就住在学校的教室里,学校没有地方就住村子的舞台上,再不行就搭建个草棚,反正哪里能住就住哪里。出门时提的一个包,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换洗衣服,袜子也就一双,晚上洗了直接穿到脚上睡觉,第二天正好差不多能暖干,工地干活脏母亲就在棉被上缝上一块布,嘱咐他脏了就拆下来洗洗换上,可结果去了没几天那块布就掉了下来。不会缝,焦广文就在工地找了铁丝穿上,晚上盖着被子,只敢直挺挺的躺着,可睡着了稍微一翻身就又被铁丝扎醒了。活干的差不多,终于有时间回家了。一进家门母亲就赶忙接过了他脏兮兮的背包放在了地上,拉起焦广文的手她仔细的翻开了掌心,用拇指轻轻的摸着他手掌上被磨出的一排血泡,掌心沟沟壑壑都是裂痕。焦广文抽回手,笑着和母亲说:“我不疼。”母亲的眼睛红了,十二三的孩子遭这么大的罪!<h3>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始琢磨着想出去挣钱,可还是因为年龄问题,不知道能干什么。后来听邻居说铁路上要拉土方的人,村里的包工头问他想不想去,焦广文一听立马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我去。”<br></br>一车土,拉一里地,给七分钱。这是个出力活,体力消耗很大,干了一个月,坚持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变了天,包工头跑了,包括焦广文在内一共六个小孩没人管了。不知道怎么回家,就爬在长治往高平走的拉煤车上走了一段。剩下的45里路,几个孩子硬是背着铺盖走了整整一天。实在饿得不行了,到了高平河西镇的一个供销社门口,看着里面放的吃的就咽口水,可是一掏口袋,六个人掏不出一分钱。同行中,一个胆大的男孩进到了小卖铺里:“叔叔能不能给我们一人一片饼干,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实在太饿了。”“你们去干什么了?”小卖铺里的男人看着几个抹的乌漆嘛黑的小孩,呆住了。 太干了,拿着两天里唯一一口吃食,想吃都咽不下去;太饿了,如果不是喂猪的人在,看见猪食都想趴下去吃两口;太累了,累到现在就想倒地就睡。几个人吃了这片饼干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开始赶路,等走到丁壁村,正好赶上了赶庙会,焦广文想起有个姨姥姥就住在这个村,突然就有了力气,连滚带爬找到了姨姥姥家里。一进门就看见炕前火口边放着的一圈馍馍,他抓起来就往嘴里塞,扭头还不忘给门外五个人一人拿了一个。吃的太急,异物卡在了喉咙里,馒头里的笤帚刺扎破了喉咙嘴里都是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姨姥姥赶紧在酸菜缸里挑出一筷子浆水菜喂他,想用酸菜把喉咙里的刺物带下去,痛苦地咽下去后焦广文也不敢再吃了,缓了口气,趁着天没黑,他赶忙谢别了姨姥姥就往自己家赶路,到了晚上八九点,终于到了村口。村口,又到了村口,焦广文又想起那辆没能回家的平车,以及那天夜里,西阁外西南角的那棵老榆树的低语。也就是那一夜,成人世界提前向他翻开了更为残酷的一页。<h3><strong>03</strong></h3></br><h3><strong>新的转机,走出去,去当兵!</strong></h3></br>有了这一遭,母亲彻底不准焦广文再出去打工了。他只好答应就在家里周围忙活,不跑远门。附近的七里八乡谁家修房盖屋,都愿意叫他来帮忙,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焦广文就一边打工,一边帮着家里做农活。在穷困的土地上被“弃养”仿佛成为一种幸运。十六岁那年,他的命运迎来了新的转机。那一年,部队冬季招兵开始了,瓮庄村报了十四个应征青年,可组织体检的民兵连长焦德保记错了日子,体检当天全村没一个人接到体检通知,直到公社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民兵连长才着急忙慌的满村满地的找人。当时正赶上秋收时节,大家都散落在自家地里干活,漫山遍野转了好久,喊了好久才找见三个人,民兵连长匆忙带着仅有的三个人,就往公社医院赶,几个人在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了从自家东河沟地里上来担着两筐玉米棒的焦广文。“快,跟上我去公社医院里体检去!”那人像病急乱投医,开始随手抓人。“体检?我前两天去找你报名参军,你不是说我年龄不够,不能当兵?”焦广文放下担子,跺跺脚,擦擦汗,拍拍身上的灰,眼睛咕噜一转,瞧着他。“现在人凑不够了,十四个人,就找了三个,想不想去,想去就跟着去。”民兵连长这边说着话那边已经开始上手拉人了。“去!”焦广文也不管这两筐玉米了,往旁边玉米地一扔,跟上就去了公社医院。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神奇,最后十四张体检表就焦广文一个人合格,被临时抓来的另外三个人体检都不合格。那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焦广文回到村,走回到玉米地,挑起那两筐玉米往家里走去,天黑了,看不清路,只能在弯曲的山道上摸索着前行,回到院里他不紧不慢的放下两筐玉米进了屋子,一家人正在吃饭,母亲一看是儿子回来了便问:“去哪了,两筐玉米怎么担了这么久?”“有点事耽搁了。”焦广文没有和家里人说今天的事情,后来到高平县复检通过仍旧守口如瓶,直到部队带兵走访的时候,一家人看着站在院里的来访人员一脸懵。“这一批新兵是去张家口的炮兵,不遭罪。”像是看出了焦广文母亲的犹豫,来访人员说道。<h3> 从高平往张家口走的路上,绿皮火车走的飞快,比任何一次他出门做小工时走的都要快。<br></br>焦广文当兵走的时候,爷爷60多岁,祖祖已83岁。他心里百感交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不舍的感觉,但他不会放弃走出去的每一次机会,因为只有走出去,才会看到另一番天地。新兵三个月训练的生活到来了,焦广文有些亢奋,他事事都想赶在前头,十分的努力上进。严冬里的张家口地区的天气远比家乡要冷得多。一天早上醒来,大地被大雪覆盖,张家口的气温从零下十几度骤然降到零下四十二度,一夜之间冻死了很多牛羊。焦广文并不知道天气骤然降了温,一个人四点多钟就偷偷起床到大礼堂门前的广场上扫雪,部队里虽然都穿上棉衣和大头鞋,但棉手套还统一集中保管在新兵连的仓库里,他搓搓手没有迟疑拿起扫把就出了门。当兵离家临走时,家里的亲戚朋友一共送给了焦广文40块钱,最后他又给家里留下了20,到部队后买了脸盆,秋裤、香皂、洗衣粉后,剩下的几元钱交给了连队文书攒了起来没有再舍得花,线手套就更没敢奢望着去买。提起扫把,焦广文在大礼堂的广场上就开始扫雪,雪太厚,天也太冷,大约扫到五点半,才扫了大礼堂广场的一个角,风吹在脸上生疼,扫一扫,搓一搓手,直到扫到手指冻得开始麻木,拿不住扫把了,这时候很多战友才都陆续到了广场扫雪。等班长过来的时候,焦广文的手已经冻的展不开了,几个人一看带着他赶紧就往团卫生队的医务室跑。“这个小孩我见过呀,不是三营七连那个小不点新兵?这手是怎么了?”几个人一看,参谋长正迎面走过来。“早上四点起来扫雪,手冻坏了。”几个人也不敢动他的手,小心的扶着他的胳膊和手肘。“赶紧去医务室!”参谋长听了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赶快把他送卫生队去。“这和冰箱里的肉有什么区别,一掰就折断了,血脉不流通,已经冻死了,说不好就得截肢,或者,选择保守治疗观察一段时间,但是恢复的希望不大。”医生看着这双冻得已经称不上是一双手的“冷冻手”惋惜的说道。一听这话焦广文傻了,这截肢怎么办?现在把手锯了,以后怎么办?从医务室出来,当天参谋长就在司令部的喇叭里广播:“从今天起所有士兵都必须带上棉手套,天气冷了,连长要负起责任。今天,我们有个很好的新兵战士冻伤了手,零下四十多度啊!他干了一个半小时,可惜的是因为他没有带手套,手被冻坏了,以后这类情况要坚决杜绝……”焦广文无心听广播,心里乱乱的。没有手吃不了饭,焦广文只能由老乡喂着吃,手虽然冻了,但是他还是每天坚持训练,没空过一天。带着部队的大棉手套他把手一直揣在里面,白天顾不上疼,晚上躺在床上和针扎一样,疼的受不了也不敢叫,一个铺12个人,一个宿舍24个人,怕吵到别人睡觉,他就把毛巾咬到嘴里一直忍着,直到天亮。<h3> 也许是上天眷顾,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后,焦广文的手指竟然奇迹般的展开了。但是两个手的手指甲盖却掉落了,整个手脱了一层皮。等新兵训练结束后,连队拍了集体照,他把照片寄回了家里,心细的母亲一看,发现大家都不带手套只有自己的儿子带,便写信问他原因,焦广文回信说明了情况并安慰母亲:已经好了,勿挂念。新兵训练结束后,他所在的连队开赴宣化农场种水稻,焦广文听到一个消息,一年承包15亩地就能立三等功,他立马找到连长想要报名。打了报告,进了连部,他和连长说明了来意。“你还太小,十五亩地你知道有多大吗?一眼望不到头,你这小身板有一百斤没,别压的不长个了。”连长看着瘦小的焦广文没多想就回绝了他。“我知道,村里修房的时候,我都当的大工呢。他们都干不过我,我在家也经常去地,承包给我吧,我力气大能做得了。”焦广文盯着连长,目光急切的很。 软磨硬泡起了作用,稻田终于承包下来。等到二月份平整土地时,焦广文站在自己的承包的地头开心极了,下一步就是大显身手的战场。育秧苗就要开始了,老兵们一个个挑走了下地的高筒雨鞋,等焦广文去最后剩了几双漏的,他没有吭气,穿上漏雨鞋就下了地。二月份,水里还到处都是冰碴刺骨的冷,他的两个关节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永久性病根。育秧的时候,一麻袋掺了水和石灰的水稻种子有240到260斤,连队60多号人就没几个能扛起来,山东和内蒙有几个180多斤的大汉,剩下的就是身体干巴瘦的焦广文。<h3> 插秧过后,天气逐渐变暖,稻田开始进入了除草施肥期。十七八块地,经常是还没拔到头原来拔净了草的地块就又长出来了,到了七八月,草长得更快了。每天就是闷头拔草,从早五点到晚九点,只要看得见草,就不会下班,直到有一天中午,焦广文中了暑一头栽倒在了水里,旁边的排长看到了赶紧把他拖到了岸边,醒了后他在卫生院吃了点药,自己感觉没事了,就又跑地里了开始拔草。<br></br>指导员刚汇报完工作,听说焦广文在地里晕倒了,赶紧跑到医务室来,来了却发现屋里没人,转头出门往稻田里一看,果然在那。“快回去歇息!”指导员在田头喊他。“这个草要拔不完了。”焦广文从地里抬起头,看着指导员有点着急的说。“那也不能不要命,我让炊事班的战士用空闲时间来这帮你拔草,今天你先回去休息!”焦广文就这样破例一次被强制下了班。<h3> 水稻种完了,部队又开始搞养鸭场。焦广文立刻自告奋勇的举手,他打了保票:“给我派上两个兵就行了。”一个星期时间,四五十米长的鸭舍就这样拔地而起,整整齐齐,漂漂亮亮。不久后部队整编,焦广文和战友们来到了唐山,参加了唐山大地震十周年纪念活动,当了连队文书、通讯员、班长,入了党,还参加了全军统一军校考试。在考试前夕,他主动带着排里的战士利用空闲时间把营房里的灰渣路铺成了水泥路,三条主干道修的宽敞又笔直,他站在路的一头往前望,期盼早日实现自己的军校梦。<h3><strong>04</strong></h3></br><h3><strong>挣脱“黑暗”,与树结盟</strong></h3></br>三十岁之前,焦广文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背对着家闷头往前走,部队转业后,他先是在政府的安居工程管了半年工地,后又被分配到建设局下属的城建监察大队干了一年。市行政审批中心成立时,他被临时派到建设局审批窗口工作一干又是三年。2003年,“非典时期”全国网络征文大赛,焦广文的两件诗歌作品获得一等奖和三等奖,之后,市行政审批中心简报报道了题为《利用互联网媒体 展现“窗口人”才华》的消息,一时间,他成了各窗口单位眼里的“才子”和“诗人”。直到2004年初,焦广文通过竞争上岗,走上了晋城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一大队副大队长的岗位。至此,他才翻开了人生新的篇章。焦广文是个闲不住的人,工作之余,他的爱好十分广泛,徒步探险,寻访古建,考古写作,他用手中的笔记录着生活,也记录着这些年心态的转变。青莲寺位于晋城市泽州县境内,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隋唐佛都”、“文青莲、武少林”之称。焦广文第一次登上珏山青莲寺,是在转业不久一个秋高气爽的星期天。暮鼓晨钟,秋风萧瑟,举目金黄,落英缤纷。当一众人围在银杏树下感慨夸赞时,他却被旁边两棵一老一小依偎着向上生长的古树吸引住了目光。这便是青莲寺的古柏树“子母柏”,幼树笔直的身躯依偎在已死去的老树旁边,绿色的小伞为母亲撑起了一方天地。<h3> 看他盯着出神,同行之人便将其中典故娓娓道来:“这棵树叫‘子母柏’也叫‘子抱母’这里面还有一个感人的故事呢。据记载,在大清光绪32年,即公元1906年,已逾千年的母柏枯死,寺院住持准备将其砍伐。当请来的工匠到寺院时,天色已晚,就准备第二天再砍。不料当晚,一株幼柏依母柏根部挺然而起,树干上下一般粗,紧依母柏直立而上,在古柏树冠处盘旋一周抱住古柏。次日,住持见状,以为是神意,遂不忍砍伐,留下这‘弱子护母’的孝道传奇景观,‘子母柏’也由此得名。”焦广文昂头举目看着那紧紧缠绕的树干,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段相依为命的“苦日子”。母亲,母亲,焦广文情绪翻涌,小树能长到如今这般亭亭如盖,想必当初母体也将残余的养分悉数给了它。挺拔不屈,顶天立地,生死相依,大树和人又有什么不同呢,焦广文在这两棵古树身上好像寻到了别样的感情。自此以后,他便对古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2004年焦广文在一次偶然间,看到了晋城市统计并公布的一组数据:晋城现有古树共计1815棵。他看到这样一个数据,立即兴奋起来,1800多棵古树,这里面承载着多少历史,多少故事?正等待着他去挖掘。他摩拳擦掌,他迫不及待。时代的大浪汹涌而来,洒在了每一簇小草上,这浪花带来的无限机遇,也裹挟着泥沙扑了过来。焦广文在2006被单位调去了重案大队,于2007正式出任执法局重案大队大队长,并兼任大队支部书记、宣传科科长等职。一切看似顺风顺水,可直到2009年,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那一年他临危受命参与建设了市里一个工程项目,项目方案做完本该招标之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身居要职的腐败分子金某安排其情妇利用手中权力串通地方领导胁迫焦广文,企图逼迫其与自己同流合污,并通过一些不正当手段威逼利诱,恶意污蔑,人性的丑恶就这样被正大光明的铺展开。很长的一段时间,焦广文仿佛被推进了一个幽闭的黑屋里,被丢弃,被遗忘。噩梦中,潮湿的泥土、腐烂的垃圾、掺杂着木质的纹理萦绕在他的周围,门缝中有一道光,他追着那道光,看到了许多途经的身影,但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去扣响那扇门,他看到门外那厚厚的沙土堆上正生长着一棵和他一样孤独的不知名的大树,在日复一日里,逐渐苍翠,枝繁叶茂。焦广文将这份孤独分享给了大树,但也因为分享他变得不再孤独。站在树下,他伸手摩挲着树皮心里想:“每一棵古树都是一个老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那么多年,它们的孤独比我更甚,它们遭受的是电闪雷劈,却仍然坚强的存活着,而我仅仅是受了一点人间坎坷,我又有什么理由颓废下去,把自己荒废掉?我应该更自信,我要把我的业余爱好当成终生事业来做,而且要做出个名堂来!”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呐喊,这一场曾令焦广文举步维艰的风暴,并没有将他摧毁,而是托着他另辟蹊径飞向山林。2012年2月的一天,焦广文如往常一样上了班,一个重大消息传来,腐败分子金某正接受组织调查,紧接着,他通过网络媒体一遍一遍回看着这则消息,没有太过意外,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他想起了黄三河的一棵古树,傍晚时候躺在树下吹风一定很舒服。一下班,焦广文就开着车前往黄三河,山间小路出奇的安静,半人高的野草,铺满一半的路途,旷野里的一棵树,一株花,青黛色的远山衔接着几抹淡淡的云,足够寂静,黄昏转入夜间的这段缝隙仿佛真的拥有着巨大深远的消沉力量,苍然暮色里所有一切都在分崩离析。黄三河村南太极八卦鱼眼的位置,那棵古松安静的生长着,焦广文走近,躺在树下的石板上,感受着清风拂面,晒了一天的石板特别暖和,躺在上面舒服的想打盹,他完全放松下来,那块一直以来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石头,像尘土一样,随着这阵风在此刻飘散。焦广文突发奇想,自言自语道:“都说古树有生命,有灵魂,以前我去南方旅游的时候,导游说他们那的树会动,一用手挠动枝干,树叶就颤抖着跳舞呢。”焦广文看着最低的一枝树枝离的他很近,他拿着拐杖勾住,把它拽了下来:“云南的痒痒树会动,那你会动不会?”他上下晃动拐杖,停下来时发现大树并没有什么动静,他便又开始说:“说明痒痒树会动,你不会动。”他话音刚落,枝干就开始轻微抖动起来,焦广文赶紧站起身,走到树跟前。“刚才也许是风,我给你挠挠痒痒。但是你必须让我看到你动了才算。”他又开始挠抓枝干,这时候风也静止了,周围的树和草安静至极,只有这棵树窸窸窣窣的在抖动着枝条,它好像真的听懂了人类的语言……夕阳透进皮肤的温度是暖的,风吹打在身上是凉的,焦广文好似与眼前的古树融为一体,可就在这放松的顶点却又迎来了一阵沉重的怅惘,他摸着枝叶在想:自己究竟需要什么呢?不忧虑,不恐惧,不凌乱,不涣散,古老的秩序,稳定的支点,安全的秘钥,在万物坍塌时仍然直率坚挺的生命力……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永恒需要的,就是与它们结盟。<h3><strong>05</strong></h3></br><h3><strong>“树”说历史,山河为证</strong></h3></br>2009年后焦广文将大部分业余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了保护古树上,他将它们看做是老人,是朋友,是亲人,逢年过节像走亲戚一样,非得亲自去看看那些山村荒野的千年古树才安心,古树参天,慵懒而宁静,他在这里感受到了历史长河中最真实的悸动。太行山,纵贯祖国大地腹心,蜿蜒八百公里,他的魅力,是山峰高耸入云的雄伟气势,更是陡壁长崖的延绵不绝,位于南太行的太行径,“北达京师,南通河洛”,是我国古代一条及其重要的军事、商贸要道,沿途山路盘旋,关隘林立,山势险峻,但说到太行径的最重要关隘,还要当属天井关。据光绪《山西通志》记载,“太行八陉,起自河内。泽,其首冲也,曰天井关,在凤台县南四十五里。关踞山之绝顶,古即名为太行陉也……”。天井关始建于西汉阳朔三年,长约二十公里,位于山西晋城,它与周边的羊肠坂、碗子城等要害节点,构建出一个长达几十里,坚固完备的防御体系。天井关的古道由地势平坦处向上攀升,在天井关村西北的至高处,赫然挺立着一棵千年古槐,它站在那里像一位戍守边关的将军,巍然挺立千年,通往古槐的路是一条平坦的水泥路,焦广文顺着台阶走到了山堆上,高处寒意凛冽,狂风肆虐,他几乎难以站稳脚,但山下景色却能尽揽于眼底,远处川流而过的车辆,让他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古代烽烟中的战马烈火,弓箭拉满,刀剑擦亮,将军站在城墙上,将士们同仇敌忾,前赴后继,或许他们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捷报频传,又或许,他们最终英勇的战死在这古道上,悲凉壮歌,在许多感慨间,在相遇的刹那间,一丝震颤掠过焦广文的心尖。<h3> 树干皮肤的每一次龟裂,树杈的每一次重生,树叶的每一季轮换,都伴着岁月潺潺流淌,有时温柔,有时粗暴,枝干遒曲蜿蜒,横斜蔓延。千年前,是谁随意的,又或是郑重的将它栽下,白云苍狗,流云聚散,它便寂然沉静于此,迎春送夏,望朝代风云更迭,望人群聚散离合。历史的硝烟与和平,见证着岁月斑驳的印记,在那些战火纷飞的日月里,它可曾也有过对昔日和平静的怀念?硕大的树冠下,是否躲藏过战火流离的人群,粗壮的树干边,可曾依靠过伤痛的过客,苍翠的树叶迎风送出沙沙呓语,安抚着众生,不论古今。树下,人群聚集起来,三三两两,或眺望远方,或抬头看树。诚然,渐远的古陉道所留下的似乎全是一种没落,但是,只要精神永在,险路的尽头定是另一种坦途的展开。岁月峥嵘,山河为证,文脉悠远,与古为今,和平年代,我们早已远离烽火狼烟,但在高山峡谷、戈壁荒漠、雪山草原的祖国边境处,仍有一些人在忠于使命,默默坚守,用青春和热血守护着万里边关。焦广文站在树下,闭着眼,感受着。<h3><strong>06</strong></h3></br><h3><strong>家园的守望者</strong></h3></br>2016年焦广文加入了一个全国古树保护群,里面都是林业方面的专家教授和讲师。当时,他起了个比较严肃的名字“肅雝”,是繁体字,过了好久,群里有的群友不认识,于是大家就在群里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你这网名太难认了,改个好认点的吧。”有人说了一句后,群里的人纷纷附和。焦广文打字道:“改成啥好?”“我们一直都叫你太行树神,那你不如就直接改成太行树神吧。”大家打趣的说道。焦广文说:“那多不好意思,哪有人自己封神的呀,这个不行!”群友们立刻沸腾起来:“怎么不行,太行山上的树,数你最懂,看的最多,如数家珍,不用说树神,就是树仙,也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你在群里说的话每句话都称得上是语录,以后大家就叫你‘太行树神焦语录’吧。”焦广文拗不过,便半推半就的应了这个称呼,改名为“太行树神焦语录”。就在焦广文改名的同时,他大哥无意间在另一个徒步队伍里,把名字改成了太行神仙,二哥在外地出差把名字改成太行春辉,徒步群里从那以后都戏称兄弟几人为“太行派”。“人最开始是积累知识,然后要把自己学到的知识用到生活实践中,怎么让别人认可你?这是关键。学无止境,在前行路上还要时刻记得返回来不断充实自己,别图名利,不求报酬,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做好每件事。”焦广文很多年中午都没休息过,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三点,晚上六点半至九点半这近六个小时的时间,都用来写东西和读书学习。对于古树他做了大量的义务保护和研究,在这过程中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提升了社会知名度,在学知识和公益慈善活动中,他不知不觉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太行树神 ”。<h3> “太行树神”继续行走在太行山上,看冬季,绿色褪下,游人寥落,大树露出它的骨骼肌理,雄奇而厚朴,茫茫宇宙,沧海一粟,这世间无时不刻在上演着离别的悲歌。2019年的一天,焦广文下乡路过高平,便想着去看看几年前曾看过的一棵龙松,这是晋城本地已知的最大一棵龙松。那棵龙松长得很自由,虬枝盘旋,张牙舞爪,几乎是贴着地面生长,第一次见时,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当地老百姓介绍,这棵龙松植于战国时期。在秦赵交战之时,有一位秦国的将军对待战士们很仁慈,可他却在一场战役中战死于此,后来战士们为了纪念他,便在埋葬这位将军的地方种下了这棵龙松,并把这里称为“送君岭”。村里的老百姓对这棵树也很是厚爱有加,时常祭拜,焦广文本想着顺路过来看望一下,可这次一来,却发现它早已没了生机。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焦急的走过去,贴近了这棵斜卧的龙松。古树硕大的枝干已经被杂木野草淹没,像是被倒灌的海水漫延包裹,焦广文突然想到了一句诗,“病树前头万木春”。他看着疯长的野草,心中升起难过和惆怅,身边的草木在吸取着古树最后的养分,可这并不是基因的延续,也不是谁磅礴的爱意,只是生命对生命的向往,他拨开野草颤抖着手去抚摸粗糙的树皮,摸上去那一刻心里却突然变得平和,树叶沙沙,时光絮语,这位老者在向他倾诉着过去,千百年来,它看似逃离于岁月长流,生死之外,如今却也沾满时光的痕迹,无法移动,无从挽留。2015年焦广文来的时候这棵龙松就生了病,虫洞蛀满了全身,曾经茂密的枝叶开始枯萎凋落,像个垂暮老人,生命之灯即将枯竭,村里的村民发现后第一时间向上级林业部门报告并紧急进行了打药施肥加营养,焦广文也认真和村干部叮嘱了治病的办法,但老树还是因东侧一棵榆树遮住了阳光而常年处于阴暗潮湿的环境中生虫抑郁而死。一代“树王”就这样潦草结束了它的一生,告别了千年相伴的方寸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类。而如今,枯死的树却依然倔强的站着,盘著挣扎着站在地上,可它的顶端却弯成了一个奇怪的螺旋状,它一直在向着太阳生长,从没有抱怨阳光为什么再也照不到它的身上,只是竭尽全力,只要死而无憾,树皮上干枯的松油像是已经干涸的血液,留下的是生者最后的遗言,人与树,乃至世间万物,都在观望着终点,都在挣扎着不向命运妥协。枯木揽月,树梢上挂着月光,黑色枯死的古树,手里提着一盏月亮,照亮了这片恒更古今波澜不惊的大地,可是,它也曾放眼数千年,也曾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承载着无数的心愿与人间悲欢,如今它也收拾好行囊踏上了那位将军走向的远方,只是偶尔会在夜里托起一缕清风,寄于明月,替它继续观望着以后数千年的时光。<h3>(待续)<br></br></h3></br><h3>作者:张雨萌<br></br></h3></br><h3>编辑:太行小松</h3></br><h3><strong>往期导读</strong></h3></br><h3><a data-itemshowtype="0" data-linktype="2" href="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0NzE2NzU4Mw==&amp;mid=2656309107&amp;idx=1&amp;sn=3f1d658d7bb4fe127216dd0565fde9d0&amp;chksm=f2148043c5630955cad441a785b6025efa6825939e90d2755620f229aff3b7d83c14a10f84ab&amp;scene=21#wechat_redirect" imgdata="null" imgurl="" linktype="text" tab="innerlink" target="_blank" textvalue="陵川修武这条最美公路(螺丝洞)惊险刺激,19条隧道堪称奇迹,老司机来了也腿软">陵川修武这条最美公路(螺丝洞)惊险刺激,19条隧道堪称奇迹,老司机来了也腿软</a><br></br></h3></br><h3><a data-itemshowtype="0" data-linktype="2" href="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0NzE2NzU4Mw==&amp;mid=2656309107&amp;idx=2&amp;sn=f315a5beb479440cbb9114335aa60edf&amp;chksm=f2148043c56309556316346e12df0edc3d928903f352b10f03066790e8d7687ab6ebeda566cb&amp;scene=21#wechat_redirect" imgdata="null" imgurl="" linktype="text" tab="innerlink" target="_blank" textvalue="山西泽州县巴公镇双王庄村焦氏宗祠:一座颇具晋东南特色的古建典范!">山西泽州县巴公镇双王庄村焦氏宗祠:一座颇具晋东南特色的古建典范!</a><br></br></h3></br><h3><a data-itemshowtype="0" data-linktype="2" href="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0NzE2NzU4Mw==&amp;mid=2656309067&amp;idx=1&amp;sn=42c3d15cdd91cbb32bb3d44c96f48cd9&amp;chksm=f214807bc563096da112d1fe211345173179c3e35f8d863db188febfe837e359f21933c75915&amp;scene=21#wechat_redirect" imgdata="null" imgurl="" linktype="text" tab="innerlink" target="_blank" textvalue="一眼惊天下!在山西泥塑面前,没有人能挪开脚步,晋城!">一眼惊天下!在山西泥塑面前,没有人能挪开脚步,晋城!</a><br></br></h3></br><h3>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vvwzVUfJlsp0e5Pgm55T7Q"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