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与浩瀚

二一大师

西北的夜已经有些凉了，静坐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咖啡馆，诧异到老板都有些莫名其妙。头顶着星月，脑海却全是白天波澜壮阔的激动场景。

这是我四十余年人生第一次到真正的沙漠，我见识过大海的广阔，深邃广阔到让人有些害怕，飘浮在其中，让人空荡荡。沙漠同样让人觉得渺小，但与大海完全不一样，是虽脚踏实地，却又无处可逃。

就在昨夜，我还在犹豫这难得珍惜的一天该消耗在哪里？本已安排妥当，他人随口一句沙漠不错，瞬间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光是路程就得五个小时朝上，晚上还得赶一趟火车，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人的旅途最为有意思的地方，便是没有计划。偶然间的突发，都可能成为全程中精彩的那一部分。我们这一生太多的计划和规矩了，看似安稳，却也失去了很多意外的惊喜。管它的，去就是了。深夜订了租车，微笑着睡下。

一人独自一车，从西夏的银川直奔内蒙古阿里善左旗的腾格里沙漠。还没跨入内蒙古的境内，我就已经陶醉得不行了。暗暗窃喜，“英明”的决策。行驶在孤独的国道上，周边除了陪伴的贺兰山脉，地平线上就只有戈壁了。这是我所见过的，真正的荒凉。一块块的石头星云密布在大地上，一簇簇坚强的杂草，稀稀拉拉生长在这看似不可能的土地上。天空纯净到连一朵云都没有。所有这些布景在一幅画中，唯一在机械运动的，是孤零零公路上为数不多相向而行的汽车。我从没有在这样荒凉的公路上一个人长途行驶，沉浸在其中，竟然感受到了悲壮。胸中气闷，一扫而光。

离沙漠越近，草就越稀疏，直到没有任何生机。石头被风和阳光碾碎，最终也变成了沙。如果说戈壁的荒凉有一种悲壮的美，那沙漠则是美到了极致。与天空一样，统一了着色。只是天空泛蓝没有形状，大地的金黄却是此起彼伏。乘坐在改装过的陆地巡洋舰里，蒙古族的师傅开得像船，一会儿在谷底，一会儿在浪间。一会儿猛加油门冲上沙峰，又一会儿放开刹车随车滑落。这艘沙里的“船”开得绝不比海中的差，只是乘坐的人明白。海中的失事恐怕机会渺茫，而沙海中的坠落机会尚存。兴奋之余，一路上随处可见的汽车零件告诉我，机会让人们胆儿肥，反而造就了高事故。沙与海有一样是相同的，你不尊重不敬畏，它会找你的麻烦，实实在在的。

在沙漠中看到绿洲，犹如在海里看到了岛屿。世间真是奇特，一处是在无垠的陆地上看到了仅存的水。一处是浩瀚的水中，看到了久违的陆地。彼此地位，此消彼长，互为精贵。真可谓“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在腾格里沙漠阿里善段，突然出现的绿洲让人感觉都有点不真实。漫天遍野的细沙，已经深深将绝望牢牢印记在人们的心里，几处绿洲的出现，突然唤起了人们的希望。让刚开始安分的人们，变得又躁动起来。这是几个碱湖，其中的水是不能饮用的。但一些植被却不以为然，紧紧抓住这有限的水，茂密地生活在周围。有了它们，又养活了三三两两的马、羊和骆驼，同时也驻扎着孤独的蒙古包。听驾驶员介绍，一个小型的绿洲，由一户蒙古牧民承包，为期30年。本想着世世代代靠着这些水草，与世无争生活在这沙漠的腹地。只是谁也未曾想到，沙漠的狂野被开发成了旅游项目，吸引了一批又一批追寻刺激的人们。绿洲也被赋予了新的功能，这些碱性又多含矿物质的湖水，是如此的多姿多彩。有粉色的含羞少女，亦有红色的热辣姑娘。其中我此次所到最为深处的乌兰湖，更是有一处呈爱心状。被网友发现之后迅速传开，也因此被命名为“地球的心脏”。大自然的奇特，永远在人们的想象之外。

回来的路上，还是那条孤独的国道。却不知怎么了，戈壁滩上时而出现觅食、玩耍的马和骆驼，在广袤的土地上肆意狂奔，打破了死亡的沉寂，让戈壁滩也显现出了难得的生机。倒是人们被围堵在铁丝网内的公路上、铁壳里，瞪大了眼珠，好奇地张望。马儿、驼儿也会偶尔抬头轻蔑的瞟上一眼，那些无关紧要、慌里慌张的傻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