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说丰年

王胜华

稻花香里说丰年

王胜华

你见过田里有心吗？

云南省武定县，就有一大片有心的田，名叫田心。

田心是一个村子，据2019年版的《武定县地名志》里记载：田心村“因居大银山西坡台地田坝中间，故名。”“清朝末年建村”。直到现在，年长的田心人都还知道，田心原来叫做“葛濮田心”，意思是彝族“葛濮”支系居住的田坝（葛濮是楚雄彝族十三个彝族支系之一，他称“甘彝族”）。

古老的田心村，两三户人家恰好坐落在一块田的中央位置，土墙石板，几股放射性的毛毛路，扯东扯西，扯南扯北，将田心村拉扯编织成一张谋求幸福生活的网，每一条路上都走着早出晚归、精明能干的田心人，人们以村庄为中心，挖呀挖呀挖，不停地向四面八方“开疆拓土”，田大了，田多了，可人和村子仍然在田的中央位置。

这样精明能干的田心人，能不走出全国劳动模范吗？

田心是武定的一个乡，田心乡党委政府，恰好坐落在这大片田地的中央位置。乡内主要居住着汉族、傣族、傈僳族、彝族和苗族。在武定，田心是唯一可以一目了然的乡，如果单从137平方千米的国土面积来看，田心是武定县面积最小的一个乡镇，其东西跨度最宽只有15公里，南北跨度最长只有12公里，海拔从2881米的阿则巫山，下降到1160米的鲁期付老村。这样狭小的地带，海拔差竟然达到了1721米，漏斗形状的田心乡，极像葛濮人常用的尖底篮，里边装着村庄，装着玉米，装着稻米，装着稻花鱼，装着豆麦，装着蔬果，装着烤烟，物产了不得。如果是晴天日丽，站在海拔2100米的鸡街子苗寨，整个田心乡就一目了然了，山下的傈僳族村、彝族村、汉族村和低热河谷里的傣族村寨，以及村庄外围的庄稼，一览无余。

这样站着看啊看，如果阴雨天气你还站在这里，那些成团、成捆、成片、成链的云雾，会从你的脚下慢悠悠地擦过去，又慢慢地擦过来，甚至变成马，让你骑在它身上，驾驭着它，心有腾云驾雾的感觉。等风一吹，云雾就像纯白的毛巾着过水，把田心擦拭得干干净净，不染一尘，你就像站在玻璃栈道上往下看，田心的村庄、道路、沟渠、庄稼、行人、牛羊、鸡猪……一目了然。

在武定，由一个村子成长为一个村委会，成长成为一个乡镇的村庄比比皆是，己衣、万德、发窝、插甸、环洲、白路、猫街、高桥、东坡，都是这样。

田心乡辖制着田心、火嘎、鲁期、利米、普龙、德德卡、鸡街子7个村委会，现有5028户19255人。从人口上来说，田心乡不小，乡村振兴如果以民生为本，田心乡的担子可不轻啊。

田心的地形是复杂的，它夹存在低热的东坡乡和高寒的发窝乡之间，说它是坝子，却又没有一块一马平川的田，说它是山区，却又不像山区那样气候冷凉，覆满森林和苔藓。这样复杂的地形，使田心的物产极为丰饶。水稻、玉米、烤烟、花生，以及亚热带水果里的土瓜、芒果、香蕉和石榴，都是让人直流口水，特别是田心贡米，田心烤乳猪，田心稻花鱼，更是田心美食中的美食，说说就能让人满嘴流津。

田心的地形又是单一的，单一得可以用“两个坝子夹一山”来概括，山叫大银山，坝子叫田心坝子和利米坝子。在多山的云南，坝子是好东西，居住在坝子里的人更是稀奇得不得了，他们过着山里人想要的生活，让山里人羡慕。这样一山挟两坝的地形，让田心人既有了山区，又有了坝子，水田有了，旱地也有了，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样复杂而又单一的地形，在《傈僳族阿考诗经》里早就神话一般的存在了。《阿考诗经》里说，为了让田心人民有更多的田种，让更多的田心人过上有吃有穿的好日子，神仙就把走得很近的扒拉山和大银山用力扯开，中间扯出了宽阔的利米坝子，让田心人种稻养鱼。普龙大峡谷，就是神力拉扯大银山和扒拉山留下来的例证。

“坝子”，是云贵高原的局部平原，也称山间盆地，是云贵高原的重要粮仓，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谁拥有了坝子，谁就拥有了生存发展的第一要素。在武定县的15个产粮坝区中，田心乡就拥有田心坝子和利米坝子两个重要的产粮区，而且是武定县海拔最低的两个产粮坝子，这就让田心真正成为了武定县的“鱼米之乡”。田心物产丰富，美食颇多，滋养了勤劳、漂亮的田心女人，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小伙子到田心来工作，都心甘情愿地留在田心一辈子的原因了。田心，村庄稠密，田地集中，极利于农作，晋人陶渊明早就写进他的《桃花源记》里去了：“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由于得天独厚的气候，田心到处都站立着密植的庄稼，从海拔2100米的鸡街子村到海拔1160米的勐果河畔，一层气候，一层庄稼，层层庄稼层层山，庄稼的绿，庄稼的黄，庄稼的美，不管什么季节你到田心来，都能让你既饱眼福，又饱口福。田心受干热河谷气候影响，天气炎热，降水偏少，种稻养鱼所需的水主要靠输入，插甸的螃蟹箐水库，发窝的旧方水库，是田心这片鱼米之乡的主要水源。田心，山高谷深，气候垂直变化特别明显，冬春两季较短，夏秋两季较长，日照时间充足，得天独厚的气候极适合庄稼生长。在田心，庄稼的美是出了名的，可以说，绿美田心，庄稼为首。大银山虽说是山，要在别处，那根本不叫山，顶多叫峦。峦好啊，峦有土，峦有地，让大银山一年四季覆满庄稼，真正成了田心人民的一座金山银山。因海拔、气温、降水、水源的不同，田心的农作物成带状种植，呈带状分布，立体的气候，立体的作物，成为田心一大特点，也成为田心一大亮点，高处的玉米，矮处的稻谷，半中拦腰的烤烟和花生，一带黄熟，一带青绿，青黄交接得天衣无缝，让田心人稍稍勤快就不会饿肚子。

可是，田心人又怎么舍得放下这新时代的大好春光呢？

人们种稻养鱼，开节迎宾，以鱼米为介，发展旅游，振兴乡村，续写着“稻花香里说丰年”的经典篇章。

田心是我常来常往的地方，二十多年前，我在发窝中学教书，每年都要到田心中学来监考，恰好是田心稻花飘香的季节。不知是因为隔锅香还是别的原因，总觉得田心的饭菜特别好吃。监考过后的闲暇时光里，总要邀上几个老师朋友一起去走走田心的田坝，去看看田心的庄稼，敞开胸怀去闻一闻田心的稻花香。田心大片大片的庄稼，一山一山的粮食，让我看不够，让我去了又来。刚到文联工作那会儿，出于对实干精神的敬仰和对爱粮情怀的追随，我徒步经过田心到东坡平地去寻找武定土生土长的县委书记白正棋，在白正棋书记的老家平地，我看到了一个县委书记对土地的热爱，对庄稼的热爱，“一庹三塘”，现在农村种植玉米，仍然在用。说是“平地”，全无一块平地，全部都是靠人力硬生生地把坡地改为平地和梯地。

田心和己衣有相同的地形地貌，这是她的幸与不幸。如果说，己衣大裂谷是己衣人民的大家闺秀，唏嘘她的文字数以万计，拥抱她的人也数以万计；那么，田心普龙大峡谷，就是田心这位娴熟的农家女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悦媚她的文字至今还没有出世，认识她的人不多，意欲扑向她的人，不多。

一亩稻，两亩藕，三亩鱼。意思是说，在一亩田里种藕，收入相当于两亩水稻；在一亩田里养鱼，收入相当于三亩水稻，这是种植业和养殖业给我们的生动授课。金钱是万能的，但金子和银子再多，它也不可下肚充饥。“手中有粮，心就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田心没有一片闲置着的水域，田心没有一寸多余的土地，2023年，田心乡在田心、利米、普龙、德德卡几个水源丰沛的村委会种植田心香米和名为“丰优香” 的田心贡米，两稻预计产量可达730余吨。为了做大做强水稻产业，田心乡党委政府还与永银农产品开发公司合作，引入中国顶级大米“玉针香”试种，将作为来年田心优质水稻推广的品种。在做好水稻文章的同时，田心乡发挥气候、土壤、水质优势，养殖谷花鱼4000余亩，预计每亩稻田产谷花鱼25公斤，仅仅谷花鱼的产值就可以达到5000000多万元。利米村委会必彩村的村民杨光福，一边在自己家的稻田里控水摸鱼，一边抑制不住激动地说：“今年，我家除了水稻丰收以外，谷花鱼亩产可达60公斤，每亩水田的谷花鱼可以增收3000元左右。”

田中有心，心中有田，只要我们把心都用在稻田里，“稻花香里说丰年”，就不会绝版在《稼轩长短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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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胜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坚持乡土散文写作，坚持诚实写作，坚持范文写作，承蒙编辑厚爱，文字零星发表于《民族文学》《中国环境报》《中华活页文选》《散文选刊·原创版》《海外文摘·文学》《红豆》《云南日报·花潮》《金沙江文艺》等；出版有《花漫樊篱》《灵魂底色》《秀美苗岭》《乡愁记》四部散文集。《怀念贼鹰》获《金沙江文艺》优秀作品奖，多次荣获马樱花文艺创作奖，《肋骨痛》和《母亲的菜》获中国散文散文年度奖，《一粒稻子》获《中国校园文学》杂志社“新时代·中国故事”征文奖和第一届长江文学大赛奖，多篇散文选入全国多省市、自治区中学语文中考试卷、模拟试卷和辅导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