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山之乱真相探究之九：动乱平息何以几天搞定？（副本）

草实

嘉靖七年十月五日，朝廷统筹调集的山西 、河南、河北、山东四路兵马合击清剿青羊山行动打响。十三日，参战官军即开始“掣兵回还”，清剿行动宣告结束。期间，斩首229人，擒获405人，招抚招降3767人；陈卿于十一日赴山西军营投降；官军方面仅伤死三人。
　　曾经令官军屡屡惨败、闻风丧胆的青羊山动乱团伙，在这次清剿行动中，为什么却如不禁秋风的枯叶，几日间便一扫而光烟消云散了呢？
　　首先，这次行动的性质与以往不同。之前的数次行动都是地方官府主导组织的运用社会治安力量开展的治安缉捕行动，而这一次则是由朝廷统一调动兵力、任命将领发起开展的军事行动，实际上就是战争行动。“缉捕”以捕获案犯为目的，要的是“活口”，经审讯后才能定案定罪，非有绝对理由，不可轻易杀伤案犯。缉捕人员轻易杀伤案犯是要被追究责任的。战争则以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为原则，参战人员置身战场，面对武力反抗并对自己形成危险的敌手，应主动出手果断将其消灭，与缉捕人员相比，少一份被动挨打的风险。当然，对于已经放弃反抗或不具备反抗条件的“敌手”，也不可滥加杀伤。当年二月，朝廷初步打算调兵清剿青羊山时，就议定：“有能擒斩陈卿父子及有名首恶者，赏银三百两，军职升三级，世袭军升实授百户，民授土巡检，仍将逆产给赏”。显然，对于在战场上擒斩“有名首恶”是明确鼓励的。
其次是这次的兵力配备与以往不同。不仅利用了山西、河南当地的兵力，还专门调用河北、山东两路兵马参战。其中统领河北方面军参战并兼任这场军事行动总节制的鲁纲，嘉靖三年（1524）已任大同总兵，之后又任镇守河间总兵，资历非凡；统领山东方面军参战的兵备副使牛鸾，曾转战多省平定暴乱，多次受到皇帝嘉奖，这次带兵参战又被朝廷加官至佥都御史。这次行动，鲁纲亲领河北兵员700余人，由“精锐马步官军”“惯能出入险乡导枪勇打手”组成；牛鸾带领的870名山东兵多由“惯战枪手”组成；佥事陈大纲统领的山西方面军2000余名主要有“募选乡导枪手”“三关中军”组成；都指挥副使翟瓒统领的河南方面军共备兵6000名，其中4000由“挑选精锐”操练组成。加之山西方面的后继应援人马，总兵员在万人以上。
三是这次行动的准备工作与以往不同。之前的多次缉捕、剿捕行动，次次都是仓促行事，这次则是进行了充分的准备。鲁纲所领的河北军，早于二月份就由其副手赵廉受兵部令：“量选精锐马步官军一千员名前去附近地方驻扎，募选惯能出入险乡导枪勇打手四五百名”，开始着手为调兵赴潞州做准备。五月，鲁总兵得令亲自“统领所部并京营官军前去卫辉彰德府附近地方驻扎提督杀贼”后，又做了四个多月的准备工作。山东方面的牛鸾也早于三月上旬就已得令“挑选惯战枪手操练听调”，六月，牛副使“所统马步官兵已前来”潞州近前备战。山西按察司佥事陈大纲已于二月得兵部“募选乡导枪手听候征剿”令后开始着手准备，八月中旬将募选兵员与巡抚常道交委的三关中军1112名兵员统领整编后，分布驻扎壶关、潞城，“团操听候征剿”。河南方面也于二月得兵部令开始着手听调清剿准备。六月，河南巡抚潘埙、都指挥副使翟瓒在得兵部“协力会谋，待天气转凉后相机合兵进剿”令后，于八月初，先将已调集的2600兵员在林县整点集结，操练备战。九月初，补充兵员至5600余后，从中挑选精锐4000员操练待命，总共调集兵员近6000员备战。
四是这次行动之前作出了周密细致的进兵谋划。当年正月，山西、河南约会夹攻，仅通过信函约定了出兵时间。这次则大为不同，相关几路兵马统帅在一起当面会商决策，不仅约定了同时对敌发起进攻的时间，还划定了各路人马进攻的路线、目标和联系方式等等。九月十九日，河南巡抚潘埙带河南军统领翟瓒、都指挥徐溥、亲到黎城县，会同山西巡抚常道、行动总节制总兵鲁纲、山东军统领牛鸾、山西军统领陈大纲一起，对进兵计划进行了认真研究，采用了潘埙提出的作战方案：河南军兵分五哨，用三哨分别取道花园、一哨取道穽垴、一哨取道洪梯；牛鸾兵从李庄进；陈大纲兵从佛堂岭进；俱谷堆底。鲁总兵率部由羊围子居中调度、策应各路人马。“密传印信会贴，决以十月初六日寅时动兵”，“四路官军俱用红抹额为记号，各用本方色为旗号，各照定拟地方候期进剿”。
四路会剿，动乱顺利平息，遗憾的是：战场斩杀229人，绝大多数并非动乱团伙“首恶”。古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尽管明朝法律明令禁止杀良冒功，明《军政备例》言“凡官军临阵，不许故杀投降及被抢并走回人口以报功，违者偿命”。但是明朝固有以斩获首级和俘获人数定军功的惯例，这次会剿之前也专门确定有重奖“擒斩首恶”的明文规定，战场一开，杀良冒功、妄加杀戮之事势所难免 。在战场斩杀的229人中，竟有6名儿童、8名妇女，显系妄杀。鲁纲部下“斩首二十三颗，皆不知名，难保非妄”——这是夏言“查勘”后指责鲁纲的“罪行”之一。其实，战场上被其他将领部下斩首的也多为“不知名”者。从夏言《奉敕查勘青羊山平贼功次疏》的具体叙述中看，牛鸾部下斩杀32人，陈大纲部下斩杀43人，河南军斩杀125人，其中知名的极少，绝大部分为“不知名”者；在对多次暴乱活动的叙述中，曾有姓名出现的暴乱首领有24人，其中生俘的14人，投降者8人，战场斩杀的只有2人。可见，在战场上被斩杀者中，“有名首恶”其实是极少的。
这场动乱平息之战最早于十月初五打响。牛鸾率部从潞城出发进山，行至李庄东，与一队约500人出山活动的陈卿部下意外相遇。牛鸾手下先锋一部“英勇就阵，斩获从贼王得实并不知名强贼首级共七颗，割获耳记五副，各贼摆遁上山”。当日晚，河南军中路一部攻占穽垴。初六日寅时，占领穽垴的河南官兵再夺七子岭、安阳、门楼等“贼巢”。当日，河南官兵南路一部从花园入山已兵至王陡崖；鲁纲部至羊围子；陈大纲部至晋庄。初七日，鲁纲部至佛堂岭；陈大纲部至羊围子；河南南路兵至苦水岭，北路兵马也攻取洪梯接近敌巢。
开战后第七天，接战后第四天，陈卿即降。在这场动乱平息战中，陈卿所带领的动乱团伙主力，是在外围实际开战后的第四天——十月初八，在大本营谷堆底首次与前来攻营的河南官兵接触交战的。初八日寅时，河南官军南、中、北三路兵马，同时扑向谷堆底。陈卿、陈琦等率众接战后败退，由芦芽岭上栾庄山垴。河南军追到栾庄，双方“复战数合”，陈卿手下被阵斩58人，生擒50余人，接受招抚110余人，丢弃了大量兵器和近700头匹骡马。当日未时，陈大纲攻占智度寺。初九日，河南军一部攻占神河寨，一部清剿水浆子、枯焦山等处；陈大纲一部清剿小东峪、高松岭；鲁纲一部清剿高松垴。初十日，陈大纲一部清剿门楼、虎窑等处；鲁纲一部在栾庄山、柏木都与陈卿部属对战；河南军一部在碾钻山与陈卿部属对战。十一日，陈卿“因势穷力竭”“赴陈佥事军营投首”。同日，鲁纲一部清剿虎窑山；河南军一部清剿石老岩。十二日，牛鸾一部在青羊村附近清剿，擒获陈琦及陈卿兄弟家属多人；河南军一部清剿秦光拐等处，擒获陈良等；陈大纲一部清剿石坂头等处。
十三日起，各路参战官军开始收兵回营，青羊山动乱总体上宣告平息。十九日，藏身深山的陈访归降；“潜匿山洞”的陈相被当地乡夫捉获，“令彼投降不从”而被斩首。二十三日，陈奉于谷堆底投降归案。
在这场动乱平息之战中，官军仅伤亡3人：一是河南官兵栾庄一战中，陈州卫所指挥陈厚的随军家人被“伙贼”用枪扎死；二是河南军一部在神河寨一战中，阵伤民壮一人回营身故；三是牛鸾军一部在青羊村附近的清剿过程中，被杀死枪手一人。 ——曹新广于202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