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纪录片《神人之家》获得观众好评

人在旅途

由台湾导演卢盈良拍摄的纪录片《神人之家》，于2022年11月上映，上周获得豆瓣评分8.3，排行榜第二名，仅次于排名第一的《奥本海默》（8.8分）。《神人之家》2022获得第47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纪录片竞赛火鸟大奖（提名）。第24届台北电影节台北电影奖百万首奖。第24届台北电影节台北电影奖最佳纪录片。本片入围瑞士真实影展，获台北电影节最佳纪录片、最佳剪辑、观众票选最佳影片，评审团全票通过获得百万首奖。 导演卢盈良 为什么一部纪录片能获得如此高分，并屡获大奖呢？笔者认为，这部看似情节简单，平铺直叙的纪录片赢得人心之处，就在于它如实记录了中国普通人心底那份对神灵的崇拜，反映了社会现实，因而能够打动人心。“拍出家人、土地和神明间的渴望与拉扯，不煽情却无比动人。”电影内容很简单，讲的是三年前，年迈的母亲给阿良打来电话，让他给她拍张照片当遗像。阿良的父亲沉迷彩票，家产散尽。最离奇的是他的哥哥，他从小就认为自己可以通灵，是神明的媒介。面对死亡的时候，阿良是否准备好失去父母？带着隔阂与心结，他回了一次家。而随着拍摄与生活，他发现自己与家庭的关系竟发生了变化。 导演卢盈良以自身家庭为素材，缓缓讲述这个让他二十多年间不愿踏入的家族故事。哥哥小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和神明沟通，爸爸和亲戚们都不相信，于是说如果玄天大帝能猜中彩票的号码才要相信，结果那一期的号码全中。但从那之后神明再也没有透露过彩票的号码，爸爸却每天不拉下的下“签赌”，大大小小债务不断。哥哥做小本生意，最近改种小番茄，连种苗的日子也要问过五显大帝，妈妈把神明当作子女都离家之后的陪伴对象。父亲每天通过观察神桌上的香吐出什么形状的烟，推算今晚的签赌要开什么号；母亲时常会在做家务时手抽筋，按照华佗的指示烧一锅草药热敷，等它好；而作为导演的弟弟一次次将镜头对准他们，追问他们：“这样会有效吗？真的有神明吗?”就这样，父亲输了一辈子。母亲每天还是会拜，不拜不行。而就算跟神明请好日子，在田头点香烧金纸，虔诚地播了番茄苗。一场大雨之后，什么都淹没有了。哥哥帮神明开脱说：“啊，神明也没办法啦。神明不懂得劳作。”这一季就算了。下一季在请示跟烧纸过后，再次播种。等到了田间长出果实，市场价格上涨。再下一季，一分田扩到两分半，但气候又不好了。都是这样反反复复，反正就是有拜有保庇。人就是需要相信着一个更伟大的存在，否则生活会残酷得难以忍受。如果没了神明指示，遇到诸如水淹番茄田之类的事，就只能拿头撞墙了。信神是属于农人们的“存在的艺术”。“现在生活过得去吗？”“还可以。知足就好了。觉得过得快乐比较重要。”“你快乐吗？”“不快乐。”这就是所谓的“神人之家”。 看看阿良和他哥哥的对话。阿良问他还记得神明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那是我们小时候的事了。国小六年级的暑假，有一次我们两个吵架，被妈妈骂了，我就溜到楼上去。那时候爸爸都会在楼上静坐。爸爸叫我坐着，闭上眼睛。我就看到一顶八人扛着的大轿，五显大帝就随行在轿子旁，轿里面坐着玄天大帝。后来，爸爸和他那些朋友就说，哪有可能，胡说八道。之后他们就说，你跟玄天上帝说，那时候大家乐一个月开一次，只开三个号码。玄天上帝就说他开一次，就会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真是假。那次开三个号码，全中。像爸爸那种爱赌博的人就说，现在要变穷都很难了。再来就不曾开过号码了。” 这部电影能够引起观众共鸣的有两点。第一点是，家庭的捆绑对外出工作的主人公的羁绊。卢盈良，就是这个家里的血包。父亲的债要他还，哥哥的穷要他接济，母亲一打电话就是哭诉要钱。年纪轻轻就外出闯荡的卢盈良在外面很辛苦，毕竟他的原生家庭丝毫不能提供助力，还长久以来持续吸血。看到这里，想必很多人都会对导演的处境有着深刻的共鸣。家庭是捆绑是羁绊也是一种联系，其中的苦痛哀乐爱恨交织难以条分缕析。有没有神不知道，但是大概都多多少少可以看见自己亲人朋友和众生的影子。卢家可能是最典型的那种中国农村家庭。父亲游手好闲，平日里最爱买签注（一种彩票），借钱也要买。母亲整日为这个家操劳，几乎没有一刻休息，身体小病不断。哥哥做什么都不成，人到中年还不能撑起整个家。我们常常说原生家庭，其实不是要父母到富豪那种程度，正常的那种就好了。正常的标准是什么？无非是父母健康，做着普通且稳定的工作，有点积蓄，不试图精神控制孩子。可对于缺乏边界感信奉权威服从教育的东亚式父母来说，仅最后一点都很难做到。 第二点是，电影里农村底层百姓对神灵的信奉如此执着，和自己身边的人和事竟然十分贴近。《神人之家》拍摄的是台湾农村家庭的真实情景，可是在大陆观众看来，感觉竟然如此熟悉。这样的情景让人不由得想起赵树理的作品《小二黑结婚》中的场景。二诸葛是小二黑的父亲，但是是一个典型的神棍，做什么事都得算上一卦，这不仅没有为他带来荣华富贵，丰衣足食，反而误了粮食的栽种。小芹的母亲三仙姑是一个巫婆，整天装神弄鬼，骗吃骗喝。她的骗术并不高明，可是却受到那么多群众拥戴。再看看身边各个庙宇香火旺盛的情景吧。一些高中毕业生在高考前去庙里抽签卜卦，希望高考得中。一些年轻媳妇烧香磕头希望送子娘娘帮她怀孕。做生意赚了钱的富婆，一年中能给庙里捐款上百万元。老板们在开业之际总要给关帝爷烧香磕头，敬请保佑生意兴隆。时代在进步，不过许多人的思想仍然停留在原地踏步不前，旧习俗依然顽固地控制着人们的头脑。《神人之家》就是对人们敲响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