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梦 龚广渊 (此为向《桐梓中学老三届》投稿的稿件)

溪琴叟

<p class="ql-block">  我的大学梦</p><p class="ql-block"> 我是桐梓中学高中1968届毕业生。说是毕业,其实,满打满算,也只学了一年的课程。我是1965年9月进入高中一年级的,1966年,随着“五一六通知”的发布,标志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正始开始。6月1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又发出《关于高等学校招生工作推迟半年进行的通知》,学校的教学活动全面停止。尽管随后运动中也有“复课闹革命”的阶段,但事实上,“课”没有复,课程全部中断。</p><p class="ql-block"> 说是高中毕业,既没有经过毕业考试,也没有发给“高中毕业证书”,只有一纸“上山下乡光荣书”,上有“ 1968级(届)高中毕业”字样。多年以后,在一个需要提供学历证明的场合,我拿出这份“光荣证书”以示证实,居然也被认可。</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我与千百万高、初中老三届同学一样,上山下乡当“知青”,同样怀着“滚-身泥巴,炼-颗红心,做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的美好愿望和雄心大志。不一样的是,“知青”当中的一部分人,可以升学、参軍、到很好的工作单位工作就业。而我,出路就很窄了。由于父亲在解放前曾在旧军队中当过军医,(但解放后,组织上曾审干作出过结论,为政治历史清楚,解放后为数届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在县人民医院工作,医疗技术水平较高</p><p class="ql-block">,是当时当地的“名医” ),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成“历史反革命份子、反动学术权威”,他的这一“历史问题”,给我打上了当时所称的“阶级烙印”,这个“烙印”可比《水浒传》中林冲刻在脸上的“烙印”厉害多了,我处处受岐视,招工累累碰壁。至于推荐上大学(工农兵学员)、参军、到三线军工企业等等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1972年元月,大费周折,我才被招工到桐梓煤矿当了一名井下工(矿工)。那几年的经历,对我来说,不仅是王佑贵作的歌曲《我们这-辈》中歌词“上山练过腿、下乡练过背,酸甜苦辣的酒,不知喝了多少杯”,更是刻骨铭心的痛。</p><p class="ql-block"> 尽管1970 ~1976年间,有代替高考的注重出身成分、不注重文化水平的推荐上大学的形式招收“工农兵学员”,但上大学对我来说,只能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参加高考</p><p class="ql-block"> 19 77年,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而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得以恢复。其时,我已年满卄七周岁,是桐梓茶厂的一名制茶工人,并且成了家,有了一个女儿。出自圆自己的大学梦,改变自己命运的憧憬和愿望,我也毅然加入了570万参考大军。没有高中的教材,就找来文革中的高中数理化课本。文革中的高中教材,内容比较简单,也浅很多。我与同班同学,也是同一个生产队的知青彭连华一道,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硬是把高中阶段的课程,主要是数学(代数、三角函数、立体几何等)、物理(力学、光学、电学)重新学了一遍。记不得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困了就坐着打会儿盹,也记不得抄写、练习、演祘化了多少缧纸张。那两个月的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刻苦学习,完全可以相比古人的“发悬梁、锥刺股”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1977年冬季的-天,我们第一次走进了高考考场(考场设在县城武胜小学,现为海校街道中心学校)。</p><p class="ql-block"> 不久之后的又一天,同住在县医院家属院的发小徐成林(桐梓中学1967屇高中毕业生,也参加了当年的高考)来家告诉我,也住在县医院家属院的县教育局潘局长(爱人也是县医院的医生)已从遵义开会回来,带回了桐梓的高考情况和录取名单。约我一同前往局长家探听消息。来到局长家,见到了他,他告诉我俩:你们两个都考得好,都超过了录取分数线,但没被录取,原因是当年贵州的政策是,凡已参加工作有了职业的,原则上不录取。这就是我第一次参加高考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1978年,国家继续采用高考录取新生的办法,但具体政策作了些调整。徐成林、令狐荣火等一批相同情况的同学继续参加高考,终于被不同的高校录取,徐成林被录入位于重庆的中国矿业大学学习。那年,恰好是我在厂里刚被厂里从砖茶车间调到厂财务科工作,跟一位老会计学作财务会计,实在不好意思提出再次参加高考的要求,因而错过了这次机会。</p><p class="ql-block"> 大学梦的再次破灭</p><p class="ql-block"> 1979年,随着党的十一屇三中全会的召开,改革开放和“四化”建设的推进,社会上各行各业都兴起了学文化、学科学技术的热潮。我所在的桐梓茶厂也办起了职工文化补习夜校,我还担任了夜校的教师。同时,厂里一些职工也来要求我为他们在中小学学习的子女辅导。加之,自己的切身体会,如由于自己的文化基础相对较好,掌握会计、和工业企业财务核算知识很快,内心强烈感受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因此,再次萌发了到高等学校深造的想法。但国家的高考政策已作调整,不再放宽年龄限制了,我已超龄,不符合全日制高校招生的年龄条件了。但与此同时,不少已经停办多年的高等学校又恢复办学,有的还举办了函授教育。</p><p class="ql-block">如《贵州财经学院》也开始恢复办学。我怀着一线希望,言辞恳切地给财经学院党委写了一封信,谈了我的文化程度及所承担的会计工作,要求参加函授学习。令我十分感动的是,学院党委很快给我回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学院刚恢复办学,目前还不具备函授教育条件。但根据你的具体情况,建议你到校来跟班学习,只学专业课,不学基础课。收到信,我万分激动,当即向厂长作了汇报,厂长也很爽快地表态支持。八月的一天,我搭乘厂里到贵阳拉货的一辆汽车,来到贵阳。在河滨公园后面的财经学院老校区院办公室,见到了一位主任,他告诉我,待九月新学期开学时,我就可来参加学习,学校要收取一些学费(很少的费用,大概就是每年几百元钱)。得到了确切的意见,我兴高采烈地回厂,再次找了科里和厂里,不料这次科里和厂里均不同意了,理由是工作离不开,我气急败坏,在科里大闹了一场,认为是科里背后给厂里施加压力。于是,厂长、副厂长、科长和老会计一起给我做工作,说,确实是工作离不开,不是钱的问题,不要说几百元的学费,更多的钱厂里都愿意出。希望我能顾全大局。(多年后,想起这一段往事,我才认识到自己不应该,一个车间的制茶工人,厂里把你调到厂的管理部门,以工代干,后又转为正式干部。𠂆的主办会计,年事已高,确实是诚心诚意培养我接他的班。加之即使要去学习,也得找到合适的接替工作的人。)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个学是上不成了。由此,我的大学梦再次破灭了。</p><p class="ql-block"> 梦圆电大</p><p class="ql-block"> 1979年开始,一种新型大学-广播电视大学在我国兴办,在国家层面,有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在各省(市),也有各自的广播电视大学,如在贵州,就叫“贵州广播电视大学”。在各地州市,也设有分校或工作站。桐梓县当时是在教育局下设了一个成人教育办公室,有专人负责电大的管理。从1979年开始,就有招生。与全日制大学不同的是,电大实行的是学分制,即每学完一门课程,经考试合格获得一定的学分,学完所有的必修课程,学习累积达到规定的数量,才能发给毕业证书准予毕业。</p><p class="ql-block"> 1980年,我报名参加了电大的入学考试。由于电大是不脱产学习,厂里也不好再说什么,同意了我报考。记得入学考试是6月8日在城关中学的一间教室进行。头一天晩上,全城停电,我正在蜡燭灯光下作考试前的复习,同住在县医院家属院的另一位高班同学李会龙(桐中1966届毕业生),来家里聊天。待他离开后,我继续复习。凌晨三点钟左右,躺在里屋床上的妻子突然喊叫腹痛,估计是快临盆生产了。我摸黑打着手电筒,扶着她把她送到县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待办完手续,安置妥当,天已渐亮。7点过钟,我昏头昏脑地赶去城中考场,参加我人生中第二次“高考”。</p><p class="ql-block"> 参加电大入学考试的桐梓考生约有40多人。由于电大实行的是“宽进严出”的管理,即对入学考试的成绩要求不高,但出口很严格,达不到学分要求的是毕不了业的。这批考生中,能坚持下去,学完课程,考试合格取得规定的学分,按时毕业的,只有我和董大刚(桐中1966屇高中毕业生)二人,可见淘汰率之高。</p><p class="ql-block"> 考完试,我又急急忙忙赶去医院,才见到了我在考场上六神无主时才呱呱落地的二女儿,流下了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楚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电视大学,顾名思义就是在电视机前上课。桐梓城的人们是从1976年才开始接触电视机这种新传媒方式的。起先是必须在屋顶高处安装特别的天线,面向娄山关微波站方向,不停的转动调整,才能接收到信号,但图像、声音都不好,不稳定。到1980年,县广播电视局在城内的后山坡顶建了一座小功率的差转台,县城区小范圍内基本上能正常收看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了。离的稍远的地方则不行。我所在的桐梓茶厂离城五公里,安在食堂有一台较大屏幕的电视机,尽管在屋顶安有一架定向天线,但是完全不能正常收看。这就给我上课带来很大困难,由于是不脱产学习,还要兼顾工作,不能完全住在城内上课,所以只好随机灵活安排。如果是上午的课,我就上完课下午赶去厂里上班。如果是下午的课,我就上午上班把该做的帐务做做,下午骑自行车,用一个小竹背篓带上襁褓中的小女儿,赶回家城内上课,妻子带着大女儿在厂里上班,如果全天都有课,那就只好不上班了。写到这里,我内心真诚的感谢𠂆长和我财会的老师竺颂萍老师,有了你们的默许支持,我才能坚持几年,学完电大电子专业的全部课程。县城内尽管有了差转台,但也常常出故障,家中的电视机也不能保证时时都能正常收看。于是我们便游击式的上课,那几年,后山坡差转台、设在自来水公司楼上的电大办公室、3651厂、同学家中、都留下了我和董大刚、何道生、宋希刚、王福才等等电大同学上课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电大一个大的优势就是统一教材和统一师资。当时我们使用的教材全部是北大、清华、北师大等名校的教材。如北大樊映川编的“高等数学”、清华大学童诗白编的“模拟电子技术基础”、阎石编的“数字电子技术基础”等等。授课老师也是这些名校的教授,如英语课是北大的郑培蒂教授、数学有北师大的刘婉茹教授、物理学是北师大的阎金铎教授、“电路分析基础”是北京工业大学的李瀚荪教授、“电机与拖动”课是合肥工业大学校长顾绳谷教授等等。这些教授们授课时果然深入浅出,旁证博引,言简意赅。但可是苦了我们,由于基础差,又没有辅导老师,所以教授们在课堂上讲一个课时,我们就必须花几倍的时间来消化、练习。记不得有多少个无眠之夜、熬更守夜、通宵达旦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电子专业属工科性质,所以,许多课程都有一些实验课,当时桐样这样的县城是没有条件上实验课的,学校就安排我们这类学生到遵义师专和贵州电大本部(位于贵阳市黔灵山公园附近的安云路上)上最低限数量的实验课。难忘一个酷热的三伏天,我们几人在遵义师专做完实验,回到位于遵义专区医院洗马滩马路旁一家简陋的旅馆(因为便宜)里,在一栋摇摇晃晃的木楼上,打个赤膊,趴在同样摇摇晃晃的木床上(没有桌椅)挥汗如雨的填写“实验报告”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三年的刻苦坚持、勤奋学习,源自内心深处长期的那一个“大学梦”、源自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改变自己命运的愿望。也在于对我来说,确实是唯一的圆大学梦的路,只能义无反顾 ,向前奋斗,而无回头路可走。</p><p class="ql-block">1983年夏季,我学完了全部必修课程,还选修了“机械制图”、“计算机原理基础”“计算机语言”等几门课程,全部次次考试合格(不少课程还取得优良的成绩),达到了规定的学分要求。毕业设计(我的毕业设计是《电子茶叶水份检测仪》)还被学校作为优秀毕业作业“留校存档”。不久,获得了由校长徐采栋(原贵州工学院院长,时任贵州省副省长兼贵州广播电视大学校长)亲自签名用印的毕业证书。</p><p class="ql-block">由此,我终于圆了我从1965年9月进入高中学习以来追逐了十八年“大学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上山下乡光荣书</p> <p class="ql-block">电大毕业文凭</p> <p class="ql-block">电大毕业文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