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从1981年10月到2023年1月,可谓与人民军队结缘不浅,穿了15年的国防绿,又穿了15年零6个月的橄榄绿,后来还穿了10年联勤保障部队储备资源管理的“军工蓝”。</p><p class="ql-block"> 41年,往事如云,多彩的军旅生活,经历过许多事情,有的如过眼烟云,随风飘逸,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因感动、感染、震撼过,至今犹如凝结在加密的储存硬盘上,无法抹去。特别是发生在1986年清明节前后老山前线侦察二连“3.18”战斗后的有关往事记忆尤深。</p> <p class="ql-block"> 算起来,整整37年了。那是一场震撼悲壮、感天动地的记忆。以我部八连整建制为主组建的第十侦察大队二连,在3月18日一次由捕歼转为破袭的战斗中,连队成功引导我方炮火摧毁了敌所谓的反华模范阵地,取得了重大战果,但二连也付出了20名官兵壮烈牺牲的沉痛代价。</p><p class="ql-block"> 追述过程,我没有多少发言权。但那个团结友爱、生死与共的英雄群体里,20名牺牲的官兵中有13人和我同一个团队,几乎都是和我兵龄相当、年龄相近的同龄人,熟悉的人也不少。</p><p class="ql-block"> 他们牺牲后,烈士悲壮的故事,震撼了老山。而随着故事的延续,烈士的父母的朴实、纯朴、无私、大爱,却净化着我的灵魂。</p> <p class="ql-block"> 作为政治处报道员,3月底到4月初,我参与了后期部分烈士事迹的对外宣传报道。那些天,宁夏电视台新闻部主任徐赛带中央电视台实习记者华岳同志现场拍摄纪实片《迎忠魂》,政治处主任姬文战安排我给电视记者当助手,替摄影师背录像带、备包机、打灯光,全程经历了采访烈士家属们的过程,天天被英烈及亲属们的事迹感动着、震撼着。</p><p class="ql-block"> 我在团直属队高机连担任过班长,在《人民军队报》发过5篇小稿件,在团里算是小有名气,由于58式14.5毫米双联高射机枪缺少骨干,排长都是炮兵专业,连队为保证高机训练的延续,一直不放我走,拖到入伍第4年底,政治处俞建民干事报团李克勤政委特批,才被调到了报道组。在13名烈士中,有我熟悉的一起参加过直属队骨干集训的战友,其中贠明尚、杨建平、李永强、金小军烈士都是我们直属队选送到八连的。他们的音容笑貌我至今依晰记得。</p> <p class="ql-block"> 13名为国捐躯的官兵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团结友爱、生死与共的壮歌。连队被成都军区授予“团结战斗模范连”称号,指导员张新奎被中央军委授予“舍身救战友的模范指导员”称号。</p><p class="ql-block"> 烈士的事迹固然感人。更让我动容的是他们牺牲后,按政策规定,战士牺牲的抚恤金,参照排长工资标准,每月52元,发放40个月,满打满算也就2080元。但他们的父母体谅国家和军队困难,通情达理,不提任何与钱有关的要求、毅然决然地支持国防和军队建设,表现出了那种对国家对军队的理解支持和无私的大爱,令人感动和敬佩。</p> <p class="ql-block"> 人常说“部队是一所大学校、大熔炉”,有多少父母把子女送到部队,期盼着把儿女锻造成一块好钢,将来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然而,当面对归来的是一张革命烈士通知书和儿子的骨灰盒时,父母的心是何等的悲伤!</p><p class="ql-block"> 可是,他们没有被悲痛所击垮,接着又把第二个、第三个儿子,甚至连女儿也送往部队,这是何等的情怀?</p><p class="ql-block"> 石秀英是牺牲的八连指导员、一等功荣立者张新奎烈士的母亲,家住陕西省眉县营头乡李官村。那年,她刚过62岁,膝下有3个儿子。张新奎是家中老大,老二名叫张新峰,1984年4月在老山地区收复者阴山战斗中伤残了,荣立了二等功,至今右腿上打着钢钉,属于二级残疾复退军人,在家干不了什么重活。老三名叫张新军正在读高中。</p><p class="ql-block"> 大儿子张新奎牺牲后,丢给她的这个家,上有八十多岁的婆婆,下有失去父亲的小孙子,生活非常不易。</p> <p class="ql-block"> 那几天,天塌了。儿媳在部队卫生队正好住院,老人特意来到部队照看5岁的小孙子,不巧却遇上了张新奎的牺牲,这对她打击太大了,几次哭得昏了过去,但当她清醒后,却慢慢地振作起来,她安抚儿媳不要过于悲伤,别哭坏了身子,不要给部队添乱,可背过儿媳自己却哭干了双眼。</p><p class="ql-block"> 那几天,她崩溃了。她很悲痛,很难过。悲痛的是大儿子没了,难过的是愧疚与自责,她对电视台记者说:“新奎是指导员、连队的干部,带兵打仗把战士们没有全部带回来,牺牲了那么多娃娃,给人家娃娃的父母怎么交代啊?他有责任啊?”部队领导告诉她:“张新奎已经很优秀了,他冲进火海救出了4名战士,荣立了一等功,非常不容易,是英雄!”</p><p class="ql-block"> 那几天,她有想法了。当部队领导问及她有什么要求时,她却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恳求:“新奎走了,新峰残了,我还有一个小儿子叫新军,今年马上就要毕业,求你们收下他,前线打仗需要人……。”</p><p class="ql-block"> 在石秀英老人的再三恳求下,部队经层层请示破例接收了张新军入伍,后来成为部队一名优秀的驾驶员。</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一位母亲在儿子卫国一死一残后最奢侈的要求。</p> <p class="ql-block"> 二等功荣立者金小军烈士,原是通信连的。由于我和金小军都属于直属队,搞教育常在一起上大课,我对他印象很深,年龄很小,却很机灵。“3.18”战斗中,金小军不怕踩到地雷和烟熏火烤,3次冲入火海背出了3名伤员,最后壮烈牺牲。</p> <p class="ql-block"> 金小军的父亲金正荣、母亲刘玉霞,是西安市一家印染店的普通工人。如何把金小军牺牲的消息告诉给这对夫妇?部队安排的骨灰护送人员和当地民政部门工作人员非常为难。</p><p class="ql-block"> 家里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人,个个面带忧伤,刘玉霞感觉到不对劲,急切地问:“小军怎么了?小军怎么了?”。来人声音低沉地告诉她:“你们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好儿子,他在老山前线的一次战斗中,3次冲入火海救出了3名伤员,最后、最后牺牲了……。”话音未落,金小军的母亲刘玉霞“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儿啊,你还小,咋就这么快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哭干了眼泪,他们寻思良久后,又振作起来了。金小军的父亲擦干眼泪对来人说:“我们的儿子牺牲了,给我们家带来了痛苦,他救出了3名战友,他的战友活着,3个战友的家庭就免去了悲痛,前线流传着‘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口号,我觉得悲痛我一家,幸福万家人,我们也值得。”</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金正荣、刘玉霞夫妇又专程来到部队,令人意外的是,他俩不为别的,是特意赶来为部队送锦旗的,锦旗上绣有“小军倒下,大军崛起”八个大字,表达他们的心愿,让把锦旗带回前线挂在阵地上,激励小军的战友杀敌立功。</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团长韩传芝、政委万斌涛接过锦旗,无不感动。万斌涛政委动情地对上级机关来人说:“这是我们万万沒有想到的。孩子牺牲了,父母亲无怨无悔,还要给部队送来锦旗,鼓励部队搞好建设。多好的父母啊!”</p> <p class="ql-block"> 她叫赵淑群,是一等功臣“孟永超”烈士的母亲。儿子在老山前线牺牲后,她不要那四千元的抚恤金和捐款,出人意料地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首长,求求你们收下我的女儿吧。”</p> <p class="ql-block"> 赵淑群,是四川大邑县蔡畅乡六大队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儿子“孟永超”,其实还活着,牺牲的“孟永超”真名叫孟永安,1967年出生,1982年10月征兵时,他才15岁,由于年龄太小,便用了哥哥孟永超的名字才如愿以偿。牺牲时刚满19岁。“孟永超”为救战友光荣牺牲。老人得知消息,心里非常难过。</p><p class="ql-block"> 那些天,各级领导送来了4200元的抚恤金(含慰问金)和1100元的群众捐款。老人却说:“我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立了一等功,很光荣。可他走得太早了,为咱国家做的事还太少,这钱我不要,求求你们把她妹妹孟玉英带到部队去,让她接过哥哥的枪,继续战斗,为咱军队建设继续做贡献。”</p> <p class="ql-block"> 部队满足了她的要求,经报上级机关特批,孟玉英成为一名光荣的卫生兵。</p><p class="ql-block"> “3.18”战斗英雄群体后面感人的故事还很多,这里我不作一一赘述。仅举以上故事,权作对老山英烈的纪念,因为我无法忘却他们。</p><p class="ql-block"> 30多年来,是他们一直在激励、促使着我在军旅不计得失默默前行。有时我在想,这也许就是我在部队副团13年职务未动尚能努力工作,且年年受武警总部表彰的动力吧。曾经有不少好心人为我职务鸣不平,我摇摇头,想想他们“亏吗?”。</p> <p class="ql-block"> 时间已过去37年有余,国家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军队兵强马壮今非昔比,随之,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发生着深刻变化。今天,之所以旧事重提,是因为极少数人的思想被“铜臭”所污染,理想信念动摇,为钱贪腐成瘾,道德沦丧;有老人为钱不择手段,出去“碰瓷”,看看这些老山英烈的父母,不知他们该作何感想呢?。</p><p class="ql-block"> 林云安写于2023年3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