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秋天的情书

素青

　　亲爱的秋天：举笔为念，展信佳。

四序尽尾，静默以待，你接受了惶惶炎热的夏季余留给你的燥热，让一抹抹浅黄掠过那高飞的鸟群，在有着夕阳的傍晚，送来一丝丝清凉，你的倾尽所有的温润，让晚霞再次醉美在你的怀抱里。如同我的爱人用那宽广的胸膛包容了我所有的疲惫，所以我是要感谢你的，秋天。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你的名字是在不识字的孩童时就如雷贯耳了，记忆中的你，是承载了满世界的辛劳的季节，年小的我们是不懂收获的喜悦和感慨的，印象里只知道睁开眼父母就下地劳作了，院子里，院墙外，到处都是满满地堆积的在田地里收割回来的待剥皮的玉米，待摘的花生藤蔓，还有豆子，地瓜，芋头...家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波接着一波，甚至听不到父母争吵的声音，那种疲劳感早已代替了任何话语，只有无忧无虑的一帮又一帮灰头土脸的我们在各个谷堆藤蔓间的嬉戏打闹声，谁摔着了，磕着了，碰着了，没有任何大人答理我们，往往是痛急了，哇哇大哭一顿，哭够了，爬起来，衣服袖子摸几下鼻涕眼泪，继续再疯闹起来，天阙黑的时候，饿极了，带着个大花脸（长辈们常喊我们小狗腚花猫脸）就回家了，父母也是没有功夫做饭的，经常是大锅里煮一些时令的玉米地瓜芋头，加一碗我们当地的虾酱，菜园里薅几颗大葱，谁饿了谁就去锅里抓着吃。幼年的我长得特弱小，锅台都是够不着的，却是很聪明的知道踩着小板凳，伸长了脑袋去锅里拿食吃（后来知道这个举动是我们那个年代孩童的普遍版）。饿极了，什么也是香甜的，那时候农村的孩子，从没有听说过有挑食的，满大街处处有举着块煮地瓜，玉米饼子还在粪堆上爬上爬下一争高低的孩童们。所以那个时候的秋天，我就认识你了，知道你是一个让大人忙碌到无法顾及到我们的季节。

　　亲爱的秋天，再后来我就上学了，认识了课本里你的样子，果园里叫做硕果累累，田野里叫做五谷丰登，课本里还说，农民伯伯丰收的喜悦挂在脸上，第一次知道原来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我们在四季的序章的开篇章“春”的季节播种上了种子，秋天就是我们的收获的季节了。老师说，我们就是春天的种子，只要勤奋努力，就会在我们人生的“秋季里”有所收获。那个时候根本听不懂老师讲的这么深奥的道理，也不懂岁月是个什么神仙玩意儿，只知道好像生活中的秋天好累啊，农村的秋季还有假期的，上了学的孩子都会被父母带到田间地头，那望不见头的庄稼，如同一堵堵坚硬的城墙，每天只能挖动一点点，碰见特别干旱或者雨涝的季节，那秋收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噩梦...那幼小的肩膀要帮着挑抬各种庄稼，那鲜嫩的小手指，被泥土磨出了各种血刺，很多时候那累到不听使唤的腿脚，经常抽筋..中午的大太阳捞不着回家休息，直接在田间地头啃着午饭，经常抱着块饼子呼呼睡过去的孩子比比皆是，我们后来长大了都在议论这个问题，那时候的父母怎么都和不心疼孩子的样子呢？也是那个时候我们发狠立志般地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出去，离开这个劳累的农村。其实那是个刚刚“单干”的年代，穷怕了饿怕了的农村人，看见那么多土地，和见到了命根子一样，疯狂地种粮食，屯粮食，就怕再吃不饱。那个没有机械化的年代，只有两只手去土里一点一点挖取这些粮食了，所以村里能喘口气的老老少少都在你的这个季节里起早贪黑地劳作着，哪有闲情去顾及我们这些毛皮孩子。直到若干年后，人们有了充足的余粮，夜不闭户了，秋天才渐渐没有了那种焦劳的忙碌的场景。也是那几年累熊了的农村人，羡慕着城里人的东阴凉，西日头的好日子，能到城里上班就成了农村人自认为的出人头地的事情了。所以秋天，那个时候的我很不喜欢你的，恨极了你的累。能逃脱出你的田野，是我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

　　当然，亲爱的秋天，正如你看到的一样 ，后来，我还是和一大批七零后一样都奔赴了有工作的地方，过起了类似于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无奈根基不在城里，六亲无靠，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吃香的万元户都成了过往的云烟，也仿佛一夜之间，我们都懵懵懂懂地和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一样，工厂不再吃香了，一大批的人下岗了，需要自己买房子，孩子上幼儿园也要花钱了...还没回过神来，经济时代又变迁了，我们只知道新闻里说，以后是市场经济了，不是计划经济了，而我们这批人又仿佛在懵懵懂懂恍恍惚惚中又被时代推上了中流砥柱的年代，说白了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了，不知道是不是当年老师说的人生的秋天，只知道有一天，忽然在你的季节里，看到了一片落叶，那蜷缩的样子，不知道是被风雨历练的磨打的，还是对树干的不舍，总之那种离别的伤感油然而生，我知道我们这个年代在没功夫仔细地领略一下秋天你的韵味中，青春就没了，仿佛弹指一挥间仓皇到了一叶知秋的中年了。

　　所以，秋天，你是我永生的爱！

2023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