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的乡情

观海听涛

人们常说，故土难离。离开故乡几十年后，我愈来愈感到乡情难以割舍。故乡地处胶东半岛的黄海岸边，这里属丘陵地带。肥沃的黄土地养育了我们一辈又一辈的胶东人，这里堪称鱼米之乡。

远离故乡，惜别故土，屈指一算，已有五十余载，而家乡的一草一木，田间的小路，淡淡的蓝天白云，淳朴的民风，夜晚满天的繁星，趴在院墙上的扁豆蔓、葫芦藤，打麦场上层层叠叠的麦草垛，深秋收获后路边留下的苞米桔子，田埂上的野花，田间地头悠闲吃草的牛羊，初夏峰山沟里那片挂着一串串嫩绿槐花儿的槐树，那片漫山遍野，四季茂盛、生机勃勃的松树林，那个与小伙伴儿捉迷藏的打谷场，那条夏日里去游泳、摸鱼的城南河，菜园里清脆的黄瓜、辣椒，果园里的各种水果，都有一份永远也化不开的浓浓乡情，是我永远不能割舍的美好回忆。

虽远离家乡几十年，却仍然是乡音未改，习俗依旧，因为那一方水土养育了我，哪里有祖辈的足迹，有我血脉相承的父老乡亲、亲戚朋友、儿时一起玩大的发小。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追着风到处跑，风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感觉自己就是一阵风；最喜欢夕阳西下时坐在文山顶上看家家房顶上烟囱升起的炊烟，绕着村庄飘来荡去，那么飘渺，氤氲得如一个梦，虽经风轻轻一吹，便散了，很短暂，但就是这短暂，成就了一种永恒的美；最怀念村子里的青石板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十字路口交汇，那也是村子的中心；最怀念刘家家庙那处军民共用俱乐部里传出的歌声、锣鼓声；最怀念西小河上的罗锅桥和东西不足百米长的罗锅桥街，那是一段青石板路，街上的水产店、中药店，鞋匠铺，缝纫铺，杂货铺、战家的小酒馆，店铺林立，生意红火，热闹非常，至今记忆犹新；最怀念大人们在向晚的黄昏，拖着长音叫着各家小孩的乳名，催着回家吃饭的场景，那声长声短的呼唤，夹着鸡鸭归圈的欢叫音，是世间最美的音乐啊；最怀念故乡年节的习俗和那些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事物，如今慢慢地变得遥远了，变得那么无可企及……而如今，我曾经日夜守候的村庄已变成幢幢楼房，没有了炊烟，没有了呼唤，偶尔在楼下看见几个打瞌睡的老人，可他们好像也不认识我是谁了。什么时候，家乡在我的眼里渐渐陌生，而我也成为了家乡陌生的路人。但这份浓浓乡情，淳朴的乡音永远不会让我改变。

我出生在村北头的一个四合院，院子比较大，青砖黑瓦的房子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这里有我牵挂的父母，有我相濡以沫的兄弟姊妹，有我最美好的童年。在这里让我懂得了生活，懂得了爱……对我来说，儿时最难忘的记忆：

是乡村的早晨，在挑水人 “吱勾吱勾” 的声音中醒来，或者在公鸡“喔喔”的打鸣中起床。那时的乡村生活，真正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现在想来也许是那个时候的农村没有通电，人性淳朴的缘故吧。

是父辈们辛勤的劳作，换来仅仅是勉强的温饱。那个年代，物质特别匮乏，特别是粮食短缺，挨饥受饿成为百姓生活的常态。每到青黄不接，吃饭就成了大问题，好多人饥肠辘辘，饿的面黄肌瘦，蔫头耷脑的。所以人们就盼望着地里的麦子泛黄，盼望着早点收割小麦。盼啊盼，盼着能早点吃上一顿新麦子面的面条。

是最盼望过年的时光，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候我们都喜欢的一首儿歌：“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我们就在这首充满诱惑的乐曲声中，守望着年的到来。只有过年的时候，生产队才会在饲养班架起大锅，杀一两头猪分给社员过年。我们小孩子都跟着看热闹，等着分猪肉。记忆是深刻的，那是永远镌刻在心灵深处，无法忘记的珍藏。儿时的经历是我们幼小心灵的摇篮，再也回不去的家。

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是妈妈做的一碗手擀面，农村人的实在与韧劲，淳朴与巧道，都在这小小的一碗面中：是妈妈烙的葱花油饼，外皮脆香四溢，内里软绵，吃起来松软可口，这饼凝结着妈妈对我们的爱。

是赶年集。乡下的集市热闹非凡，极为火爆，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群肩挨着肩，膀挨着膀，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洋溢着幸福。红红的年画渲染着幸福的生活、红红的对联映射着红红火火的日子、红红的爆竹送来百姓红红火火的期盼，红红的灯笼弥漫着喜庆与吉祥，还有一张张映得红红的笑脸，从城东到城西的集市被渲染得红彤彤的。到处都是车，一辆挤着一辆，一声紧一声的吆喝声……整个集市沸腾着。一会功夫，每个人都是肩扛手拎，把买来的年货放到自家的车里，美滋滋的满载而归。

是跨进了中学的大门，开始了我的青春岁月。在这里无时无处不让人感受到一种文化的濡染。我们大家一起渴求知识、增长智慧、谈论人生、憧憬未来、放飞梦想。一代师长呕心沥血，甘为人梯，教一代学子在这里遨游知识的海洋，学习做人的道理，学到自信和勇气，成为具有道德感、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一代新人，走向五湖四海，成为时代精英。那些发生在彼此间的点点滴滴，渗透着几多温情和美丽。在这里，我们共同度过了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师生之间、同学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那里有我的爱。

我出生在农村，是喝着家乡的水，吃着家乡的五谷杂粮，在乡亲们的眼皮底下一点点长大；在家乡的幼儿园里认第一个字，在家乡的小学校读第一本书；从家乡的田林山水开始，逐渐认识和走进这个神秘而广袤的世界。于是，对故乡的爱，就在这一过程中很自然地浸淫于我的心灵深处。我们每个人都会给自己的故乡在心中留一个空间，在孤独的时候任由记忆在那片土地上放映我们的故事，愿我的故乡能在历史的风雨中保留一份古朴，在一系列人类活动进程中增添一份独有的韵味，花香四溢。

今晚我在故乡的怀抱，故乡亦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