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摄摄】云月山间&走读古镇之河桥

双子（随心随语）

“它，曾经被拾起，却又再次被遗弃“——这是游人对于河桥古镇的感慨

已经许久没有放开追逐自然的脚步了。当疫情的阴霾尽数散去，女儿的大事尘埃落定，父亲的病情趋势向好向稳之时，适逢先生的朋友MR黄在临安发出邀约‘我的民宿，等了你们N年了’

四对夫妻，两辆车，原本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因为一路上骤降骤歇的大雨，不得不放缓了速度，我们也不急，反正已经在路上了，总是在不断地靠近目的地。

雨一停，阳光已迫不及待地穿透云层散射开来，我看到了摄影师们最喜欢的情境——丁达尔效应出现了，想到了诗人科恩的名句“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可惜，开在高速上又隔着车窗，抢了几次快门，都没能抓拍到唯美的丁达尔光。

傍晚五点多，我们跟着导航开到了MR黄开设于临安河桥镇曹家村的民宿——云月山·间，民宿坐落于苍翠的天目山山脚，是一座掩映在竹林之间的自然院落，院落内沟壑纵横,溪流淙淙,树木葱茏，曲径通幽。

民宿没有常见的门头，仅停车场一块导引牌，能帮游人确认此地就是“云月山·间”。

心下暗自揣测，民宿的主人当是很低调。抑或，他并不以商业为目的。

穿过一座石头桥，一栋淡黄色日系风格砖木结构的小楼安安静静地呈现在眼前。底层外墙是乡间民宿惯用的黄石墙，说古朴也古朴，说时尚也不牵强。

小楼共有6间客房，都是大床房。我们被分配在二楼东侧一间，有露台，独立的盥洗区，还有亲子帐篷。

先生笑着问我“你要不要睡一下帐篷？”

“除非把它搬到露天”我的回应很干脆。说真的，向往了星空帐篷很多年却还未兑现过。

客房拾掇得很干净，常用生活用具配的也齐，最令人放心的是饮用水源，直接接引的山泉水，这是山间民宿特有的福利。

安顿好了自己，再去朋友的房间参观，家具和装饰主打的都是原木风，但都有经过岁月沉淀的痕迹，那些缝隙和肌理间没有积尘，可见MR黄和管家的用心。

底楼客房的盥洗空间是落地的玻璃幕墙，第一眼望去以为墙外便是山野，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封闭的自然空间，你尽管在满眼青绿中浸泡舒适，不用担心他人侵扰。

民宿底楼的公共区域很宽阔，有餐厅、茶室和休闲区。休闲区一进门，就看到了导台，林立着空气炸锅、面包机、咖啡机、烤箱和微波炉等，客人们兴致上来DIY个下午茶是绰绰有余了。正对门居中一个半截隔断柜，摆放着各种小物件小零食。隔断柜内侧紧挨着浅色的五人位布艺沙发，和沙发对着的是壁挂式电视机，当晚，男同胞们在茶室喝茶聊天，女同胞们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看手机里的小说、再时不时地点上一两首歌，听过的就跟着哼一曲，没听过的就当背景音乐。点歌的同伴顺带着点了越剧《沙漠王子》选段，这是属于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长大的七零后专利。

闲聊中得知民宿是MR黄捡漏得来，原主人是一对在大城市谋生的设计师夫妇，看中了此地后用现代美学理念贷款对民宿进行了改造，想不到一开张就遇三年疫情，经营惨淡，不得已折价转手。

休闲区的另一侧还有壁炉、碳盆，若是冬天居于此，必定要配上白居易的“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主人听了，说“这个肯定有，我有自己酿的梅子酒，冬天，你们再来“

休闲区门正对着茶室，受好奇心驱使想去看看在茶室喝茶的男同胞们在研讨点啥，却看见案几上有一张弓，MR黄说“弦很紧的，要费点力才能拉开”。

闲来无事，总得玩点新鲜的，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开弦来个“弯弓射大雕”呢？

事实证明，至少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茶室有两扇门，一扇连着室内休闲区，一扇直通院落，门外就是烧烤架，还有傍溪而设的露天茶座。

在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农家大餐后（上桌的鸡鸭鹅均系管家老夫妻放养在山间，时鲜果蔬也都采自黄SIR家的果园、菜园），一行人鱼贯而出去走路消食。

当晚，没有看到星星，也没看到月亮，说起星星，似乎很久没见到星星了。度娘说与光污染有关，只有到无人的山区，不带任何电子设备，星空才可能与你相见。

　　一路沿着河岸走，一路刷新着认知。这些年来， 喜欢行走的我，走过很多村落，穿村而过的溪流也见过不少，却没有一条如眼前般的独特。河床完全由岩石堆积而成，因为河岸有半楼高的落差，溪水一路呼啸着而来冲撞河床的声音是“淙淙”而不是“潺潺”，夜晚听着十分雄浑，说是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也不为过。溪水每隔一段有石桥联通两岸，没有护栏，高度近视的我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过桥，有同伴驱前打开了手机电筒，这才有了一些安全感，可以分心感受曹家村的静谧。

我们在村口看到村名的标志微景观，除了红色“曹家”两字，还有“漱石于溪，浪漫曹家”八个字。暗自揣测我们脚下的这条溪流就是“于溪”，但网上却找不到相关信息点来确认。“漱石”二字我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日本作家“夏目漱石”，不过，此地命名更符合“漱石”二字的出处《世说新语•排调 》“漱石枕流”，本意水冲刷石头，寓意以比喻山中隐居的悠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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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民宿群。既有白墙黑瓦改造后的民宿，也有朱门红砖原始风的村居。环民宿群有一米左右高低起伏的石墙，将民宿和广场隔了个分明。中心小广场，路面铺就鱼纹格的方形地砖，几个朝向各自镶嵌了一句诗。

波涛漱古岸，铿锵辩奇石。——出自《游韦七洞庭别业》唐·孟郊

孟郊写洞庭湖的景，与曹家，与于溪，倒也不违和。

松生青石上，泉落白云间。——出自《寄山友长孙栖峤》唐·贾岛

人称“郊寒岛瘦”的孟郊贾岛，虽同为中晚唐朝人，二人生活中却并无交集。1200年后，在曹家、在于溪，以诗的名义，相互致敬。

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出自《题自画石》清·曹雪芹

曹家村、曹雪芹是否有渊源，我们不得而知，可能只是此地景观设计者美好的附会吧。

　　于溪的正中有一座廊桥，桥下两层护岸，有石阶可抵溪旁入水。相较于周边的暗黑系色调，廊桥照明通透的引人瞩目。我们在对岸看廊桥，时不时地惊呼一两下。路旁村舍中一大哥见我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淡定的说了句“白天，它就没啥可看了”。

于溪两岸的村舍，有的明晃晃矗立在你眼前，直观就能判断出体量和装饰基调，有的则悄咪咪掩映在竹篱笆墙内、留给你想象的空间。

留宿在云月山间的我们，虽然有的一宵好梦，有的彻夜未眠。但第二天一早，都向山而行去清心净肺。

山路的一侧就是天然农庄，种满了当季的瓜果蔬菜。

另一侧是山脊，长满了草本植物。

据说天目山的药用植物多达1200余种，惭愧如我，竟是一株也不识得。

有同伴指着树上的黄绿色果子让我猜是啥？看到十字形的核棱，又想到临安，脑中灵光一闪“山核桃”。

原来我们日常吃的带壳山核桃是山核桃果的果仁。山农把核桃果摘回去后，要进行脱皮、漂洗、晾晒，这个时候呈现的才是我们日常所见的山核桃外观。

走到半山腰，有一溪涧，清澈见底的水面浮游着一群鸭子，还夹杂着几只鹅。“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童年的儿歌脱口而出，童年的欢乐也似乎嫁接到了这群鸭子的身上。我们的脚步和镜头一直追逐着这支鸭小队，直到手机上返程的闹铃响起。

回到民宿，看到MR黄正在玩户外射箭，大家都手痒了，在MR黄悉心指点下，排队练手，直到最后都能有模有样的射在靶身上。

早餐，后厨的姐姐熬了一锅粥，煮了玉米和番薯，备了几碟可口的小菜，又下了好几碗面。我是面食主义者，看到姐姐端上来的面早已两眼放光，面质细腻顺滑有筋道，浇头色泽清冽，鲜香扑鼻，放在大众点评上绝对是五星好评。

MR黄好暖心，亲自给我磨煮了一杯咖啡，拉花的时候，他说”很久不拉了，你看着像啥就是啥。“

嗯，我看着像三潭印月。

用过早餐，MR黄建议我们去登山，我们却一致提出想去河桥古镇走走，一来早上已走过一些山路，二则来的路上就发现附近有个古镇，搜索后知道是“河桥”。我们几个平时就爱走古镇古桥古村，在相同的规制里寻找不同的人文风情。

去河桥的路上，先做了点功课。据载，唐安史之乱时期，一户汪姓人家为避战乱，从安徽千里辗转流落到了昌化，发现了河桥并决定在此繁衍生息。所以河桥古镇和我所工作的澉浦古镇一样，也是1300岁的老人了。话说河桥古镇明清时期“商贾云集，酒旗招展，碧波秀水之上，曾驶过胡雪岩庞大的船队”，澉浦在宋元时期就是商贸重镇，澉浦古港是古代四大港口之一，杨家三代之杨枢下西洋的历史比郑和下还早了100多年。（下图取自网络）

“河桥现存各类历史建筑100余幢，以清末民初的徽派民居为主。”澉浦也差不多，不过建筑比较分散，视觉效果倒是不如河桥。（下图取自网络）

浏览过路口的导览图，感受到日头出来后不断升高的气温，果断选择只看老街。

导览图的左侧有狐妖小红娘景区的主题介绍，但入园的大门紧闭，只有门口的雕饰依稀是狐妖的模样。网上有帖子说该项目已荒废。景区想炒异时空概念，似乎没有成功。

老街是古镇的象征，走老街就是读文化。走在鹅卵石与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上，看店挨着店、门排着门，河在前，山在后，诉不尽的岁月沧桑，道不完的生死笑忘。

老字号的店铺、老宅老院、老戏台、老茶楼、老作坊、老弄堂……步入老街，似曾相识，却又有不同。

老街上的私家老宅，愿意接纳行人驻足观一探究竟的，便会敞开着门，不想被公众窥探的，只消门一关一锁，留一对福联祝福自家也是祝福众生。

老街巷陌深处，是盘蔓藤满的老屋，还有慵懒的光阴。 错身而过一弄，见绿荫天井处一雅致院落，入。

见到牌匾上”行宫燕楼”四字，想起曾看到过一资料。据说此地曾是五代吴越王的行宫，南宋理宗皇帝出巡时也在此在此驻跸。“民国后，行宫变作庙会和演艺场所，直至上世纪七十年达“文革”后，旧殿残楼才会完全消失。燕楼是行宫绣房，是嫔妃及随从侍女住处”。现在，河桥镇按照国际遗产旅游城市标准建成闲雅型客栈，外观古朴，内饰新潮，是老街民宿中的“诗与远方”，为年轻人打卡首选。

相公井，按照介绍来看，只能是古迹而非文物了。

七十年代“生产队里开大会”的大礼堂改建为村文化礼堂是现下流行的做法，也算物尽其用。

新时代文明实践点——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鲜明的痕迹和烙印。

搜索河桥古镇的介绍时有说河桥恢复了“百姓、百行、百店、百匠”。在老街上遇到的第一家手艺人就是“箍桶”匠，匠铺没有招牌，老匠人张焕其一边做着自己的活儿，一边耐心回答着游人的提问。老人今年76岁了，也是这条街上唯一的箍桶匠人，“没有传人，没人愿意跟我学“。听到老人低沉的回复，於我心有戚戚焉。“箍桶”也是澉浦古镇的非遗技艺，在古镇的自然村落徐匠村内，有百匠坊，两位箍桶技艺的传承人在那里展示手艺的同时也兼顾经营，十年多了，自家小辈早已转行，学徒里，仅有一九零后时不时地来学一二。

第二家倒是悬挂着蓝色旌旗招牌“老柳木匠”，铺内挂满了老柳的作品——农村日常生产、生活用具和用品。

老柳叼着烟，在他的领地里怡然自得，也不与游人搭话，顾自做着他的活。

河桥老街最耐人寻味的是比比皆是的“古早味”理发店。它们没有店招、陈设简陋，但几乎每一家店里，都坐着一两个客人，有聊天的，也有正在剪发的。就连老街的墙绘上，都是剃头匠的工作场景。我们只能理解为，河桥的人，还是很注重形象的。

老街上，不少老屋被敲上了“收购房”的牌子，应该是政府已经收购还没招引到项目的空关房。

当下，走在任何一条老街上，如果有年轻的身影，那不是来创业经营的，就是来休闲度假的，生活在老街上的，都是如坐在街沿上的老人一般的年龄，他们一辈子在这里，固有的生活模式已根深蒂固，不想离开，也不会离开。

河桥老街上的店铺都保留着当年“前店后坊”的风貌，我看到了“柴志振”、“惠元堂”、“胡升号”。透过这些排门院墙，依稀能回溯商业大亨们曾经的辉煌。

河桥古镇，一行人来之前从未听闻过，包括十年来计划跑遍江浙沪古镇的我。在车上搜索古镇资料时看到一篇报道“它，曾经被拾起，却又再次被遗弃”。

而它，竟然是临安唯一的省级历史文化街区。

我眼中的河桥，确实有些尴尬，说它被拾起了吧，曾经的网红项目都荒废了（前文和下图中显示的“狐妖小红娘”），很多店面只是做着门面却未经营。说它被遗弃了吧，和我们一样，在老街上晃悠的，三三两两的游人，沿途也没有断过。

老街上的民宿，除了前文里的“行宫燕楼”，还看到一家“拾光里”，我去大众点评搜了一下，今年开业的，还没有订宿痕迹和评价。

老街上的轻食，找了好半天，才看到“半点酒” 在这里，吃些甜点，喝点小酒，晒晒太阳，看看书，聊聊天，还是蛮惬意的。

走着走着，看到了河桥文化站和乡村旅游图书馆，两层楼面的文化站，兼容着司法、消防、民兵连等功能，图书馆名字挺好听——文澜阁，只可惜，铁将军挂锁，愣是把一个特色书房打卡爱好者给拒之门外了。

同款的还有“草根书屋”，只能透过玻璃窗沾染一点河桥文化的气息。

写河桥随笔时查资料，一条旧闻锁住了我视线：16年河桥古镇被摘牌国家4A景区，也是浙江省唯一被摘牌的景区。18年有网友来河桥后感慨道“河桥，并非名副其实的景点，而是一个恢复了原生态，除了亲戚往来，平时少有外人进出的地方。“

那么，是了。这里的商业空气十分稀薄，文旅，也只是一种摆设，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更在意自己的感受，游人，就只是过路人，仅此而已。

然，河桥镇的主政者是不甘心这样的发展局面的，2017年，结合小城镇环境整治，对沿街历史建筑进行了立面改造和修复。（我们的澉浦古镇和六里老街的改造，也是乘了这股东风）

经过整治的古镇和老街，在有阳光的午后，总会焕发出历史与现在、甚至未来交汇的光芒。

临近老街的出口，一处转角一幅墙绘又成功地令我止步，“河桥铁军”，2017年河桥人拧成了一股绳建设和改造老街，确实要记下、画下这一笔。这气势，和我们当年开挖长山河，有得一拼。

老街到底有多老，老街的红墙知道。

老街到底有多好，老街的青苔明了。

出了老街，就是河桥古镇的最具人文色彩的景点——杨家埠头。

“河桥有街，河边有船，河中有排“是古镇河桥一道别致的风景画。作为通往杭州府的新安江补充航道，浙西最大的药材集散地，河桥的柳溪江上，也曾驾驶过江南药王胡雪岩的船队，其中蒲溪上的杨家埠头最为闹猛，船只呈“一”字排开，一直周泊到柳溪江上，蔚为壮观。

高昂的马头墙，从楼板下伸出的石阶，长满青苔的水渠，精美雕花的窗棂，在透彻明亮的蒲溪边，千年守候。

走上横跨蒲溪的一米左右宽的古桥,没有护栏,战战兢兢的我们必须“眼观鼻、鼻关心”，心无旁骛，方可安全抵达对岸。

走完了桥，我们也到了返程的时间。

返程途中，路过被封闭的“狐妖小红娘”景区，不免又唏嘘感叹一番。

回到“云月山间”，MR黄又备了一桌佳肴为我们饯行。

余香可绕梁三日的陈皮鸭，打动我的不仅仅是它的色香味，更因为它我和我家喵星人——陈皮同名。

云月山间的团宠——阿黄，似乎预感我们要离开，郁郁寡欢着。

用餐时，一桌的人，阿黄都不理睬，惟奔我们而来。

它在我和先生两腿之间绕行，求蹭求安慰。后来，干脆就跳到我椅子上坐着不走了。

朋友们都笑了，说肯定是因为你们身上有它们同类的气息，在你们身边，就有安全感。还有啊，你俩回去要小心了，陈皮八角闻到你们身上其他猫的味道，肯定要吃醋了，“你们两没良心的，竟然在外有猫了”

两天的临安行，在一路的美景相送中，画上了休止符。

憧憬自然的心，却已在酝酿下一个奔赴的目的地。

最好，能再遇着一个民宿主如翻版的MR黄，

热情好客，懂得生活，又真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