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时村里的孩子，平时很少去乡镇的。一是孩子们除了上学，还得瞅时间参与大人的劳动。二是去了乡镇也没啥好玩的，大人又一分钱也给不了。平时只是集会时，才和大人一块去乡镇的。所以一年仅有的两三次去乡镇的机会，是孩子们十分企盼的，不仅可以玩耍，还有可能得到大人的“同情”，买点好吃的。</p> <p class="ql-block"> 每次去赶会时，先在家里吃饱饭，会赶完了，回到家再做饭吃，家里人多又穷困，很少“乱”花钱的。记得一次，赶完会回家时，母亲“大赏”地说，你们姊妹几个每人吃一个饼子再回吧，今天给你们“犒劳犒劳”。一听如此，我们几个真是高兴万分，恨不得马上就尝到饼子的香味。</p> <p class="ql-block"> 一个饼子二两粮票六分钱。母亲从烂袄里掏出层层包裹着的1斤粮票和3毛钱，交给了大哥皮则。皮则高兴地跳了起来，拉着我急匆匆地向街边跑去。我们还没到饼子炉前，香喷喷的烤饼子味就迎面扑来，使我俩垂涎欲滴，口里都快探出舌头来了。不多会，皮则便抱着五个饼子，我紧跟在后面，飞快地跑了回来。</p> <p class="ql-block"> 饼子一到手，我们几个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风卷残云、醋不蘸蒜，那也只是在松垮垮的肚皮里垫了个底。而我的二哥——瓤则是一个仔细的人，我们的都吃光了，他的还在手里拿着不肯吃，掂量来掂量去。我们是多么眼馋啊，后悔自己怎么吃得那么快，怎不留点儿啊——可瓤则拿着饼子在我们面前显摆着，我们真想抢下来咬上几口。弟弟根根最小，他的也早吃光了，看见瓤则还有一个囫囵饼子时，哭嚷着要起来了。</p> <p class="ql-block"> 父亲见瓤则还没吃，又惹得根根哭了，便眼一瞪，把瓤则骂了一通。瓤则也觉得忒委屈，你们都吃光了，我是舍不得吃，还得给根根分些。瓤则极不情愿地说，等我撒一泡尿回来了再分。于是，瓤则拿着饼子一蹦一跳地往路边的一个破烂不堪的茅房里去了。</p> <p class="ql-block"> 可不多一会，瓤则空着手哭哭涕涕地出来了。问其原因，才知道瓤则是把他不舍吃的饼子掉到粪坑里去了。由于嫌茅房土壁脏或者是放下害怕别人拿走，所以瓤则即使尿尿也不让饼子离开他。他用下巴弯下来把饼子夹住，解放出双手来解裤带洒尿。可是那天的烂布裤带怎么就结成了个死疙瘩，很难解开，瓤则两手一使劲，下巴一松，饼子“刺溜”一下子滑过肚皮，在茅石板上悠然地转了半圈，然后平平展展地躺在了粪池里，一漾一漾地刺激着瓤则。瓤则一着急，也顾不得尿了，马爬下身子去探那个晃晃悠悠的饼子，可相差太远，根本够不着……</p> <p class="ql-block"> 这回不等父亲说什么，母亲便嗔怪地骂了起来：“就这么一个烂饼子，还不三八两下‘献’（吃）了，娇各丝丝的，这下好了么！”瓤则一股劲地抽噎，仿佛做错了什么不可反悔的大事，流着伤心的泪。皮则一句话也没说，在路边折了一根槐树枝，准备去挑饼子了。等我进去一看，饼子已涨涨的了，上面爬满了白蛆虫。皮则用树枝一挑，饼子一下子就四分五裂了。皮则惋惜地说：“完了，完了，瓤则真个实‘沤子’，还不如让我们吃了！”</p> <p class="ql-block"> 皮则一回来，便叫道：“不顶事了，不顶事了，闷烂了！‘懒茅’太高，爬下也够不着！”父亲一脸愤然，喊着我们：“都给老子走吧，浪费甚时间了！”于是一家人闷闷不乐地往回走。</p><p class="ql-block"> 这样，根根也不哭了，我们也不眼红了。瓤则一个人怏怏地跟在后边，谁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p> <p class="ql-block"> 前段时间说起这事，瓤则也是感慨万千。说那时实在太艰苦，连基本的温饱也难解决，再要买个小吃是多么不容易啊！现在好了，父母能享点福了，可他们却走得太早，都是为咱们姊妹几个劳累的来，一阵唏嘘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