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校长孙彦林的文集《四柏庐集》于今年六月付梓,这是老校长半生的作品汇编,有散文,有诗词,有楹联,有戏曲,洋洋洒洒,两百多篇,可谓亦俗亦雅,大俗大雅,通俗则方言谚语贯串其中;高雅则古体诗词歌赋对仗工整,意境高远,名家典故,信手拈来。还有快板小曲,民俗剪纸等等不一而足。总之,通篇浏览之后,首先给人的感觉就是作者热爱生活、幽默风趣同时又博学多闻,其次为人处世豁达通透,第三,就是作者的国学功底深厚扎实,诗词联赋,神来之笔时现,或婉约,或豪放,或洒脱,或悲思,细细读来,如沐春风。</p> <p class="ql-block">老校长九月十二号专门到学校,给我校教师签名赠书,非常感激的同时,也让我回忆起了很多往事,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想起来仍然感觉好像昨天。</p> <p class="ql-block">孙彦林校长2002下半年来到巉口中学,彼时,随处可见的破败和凋敝,很容易让人沮丧和悲观,学校基础设施欠账太大,土木教室是校舍主体,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建筑,勉强支撑使用,不时有房顶碎渣跌落,打在顶棚上发出噗噗的声响。</p> <p class="ql-block">学校的周边环境更是糟糕,破旧的棚户环绕,车辆经过,一片尘土飞扬。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可是农民的生活还仿佛停留在中世纪,除了有电灯、电视这点现代化的东西,一切都保留着最古老的状态,穿过村庄,空气里弥漫着植物根茎燃烧过后留下的气味,路上到处可见耕畜留下的粪便。我们还要晚上轮流巡夜值班,目的是保护教室里的日光灯不要被周边的村民偷走,因为太穷,普通的日光灯都成了村民觊觎的对象,谁家里不用白炽灯而用日光灯都成了富裕的标志。每每轮到自己值班,我就不由自主的会想到因偷窃面包被处以苦役的《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偷一根日光灯和偷一个面包有什么区别,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已经开始使用电脑、互联网,而我们还在为一根日光灯半夜不睡觉起来巡逻。本来我就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每到巡夜,情绪更是低落到无以复加。</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当时的城乡差别,就像这张照片表现的一样,一边是现代化的高速公路,一边是我们破败的农村学校,如此的泾渭分明,因此,好多人都打破头的往城里学校挤,可孙校长却从城里来到了我们巉口中学!</p> <p class="ql-block">当然,孙校长是组织委派来当校长的,可是校长,尤其是当时农村中学校长这个活实在难搞,如果没有对教育事业的一片赤诚和强烈的事业心,谁愿意来到这里,校长一个虚头巴脑的职位,干好了还有一说,干不好灰头土脸即便返城,肯定会懊悔不已,白白浪费几年大好时光,城里舒舒服服过几年不好吗?可搞好何其艰难,尤其是一穷二白底子差的一个地方。曾经有一次,孙校长被学校的某件事气的浑身发抖,半夜打电话叫我赶紧去买一盒复方丹参片,我赶紧到外面买药,送过去时孙校长双手还在抖动不止,如此豁达大度的人,都能被气成这样,学校的管理难度可见一斑。</p> <p class="ql-block">管理显然还不是最困难的,最难就是没钱,校舍残破不堪,小修小补肯定无济于事,如何破局?抓手在什么地方?孙校长从一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p> <p class="ql-block">思路很快就有了,第一,孙校长的原话就是“丑女子也要三打扮”,原有的校舍粉刷一遍,“知识改变命运,成才回报父母”大幅标语赫然在目,提振全校师生信心,穷且益坚,不被困难吓到!</p> <p class="ql-block">第二,开始远景规划,现在人都把这戏称为“画大饼”,可是孙校长当时是认真的,还让美术老师盖文君真的画了这么一张远景规划图,虽然不专业,但也有模有样。说实话,我当时信心不足,因为当时财政困难,认为轮到给我们解决问题,恐怕猴年马月的事情了。</p> <p class="ql-block">第三,把原有朝南的校门挪到向东,这是变局的关键一招,朝东面向公路,同时沿着公路建两栋学生公寓,底层为面向公路的商铺,可对外出售,获取一部分建设资金,然后学校掏点家底,凑一部分,最后向上面再要点。这种类似于后来流行的PPP项目模式,被我们首先尝试。2003年底,两栋公寓楼开始启动,2004年建成,配套的锅炉房也建成 。孙校长来两年,就办成这么一件大事,让全校师生都看到了希望,大家的心劲儿更大了。</p> <p class="ql-block">公寓楼全部安排学生住宿,八百多人全部住进了有暖气的新宿舍,虽然拥挤,但已经是鸟枪换炮了,不再受寒风的侵袭。然而老师们还在平房里,冬天生炉子取暖,教室还是原先的土木教室,每到快要放寒假那一段时间,天气冷的学生们根本坐不住,于是就不断地跺脚,有时没办法,孩子们实在冻的可怜,我只好中止讲课,让集体跺脚一两分钟,然后继续上课。孩子毕竟是孩子,一点点自由都让他们高兴的不得了,一边跺脚,一边喜笑颜开,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全然忘记了寒冷,我们就这样苦中作乐的坚持到最后放寒假。虽然冬天难忍,但忍忍也就过去了,最担心的是这些危房校舍有倒塌的风险,我们甚至设想过如果真的倒塌风险系数逼近临界的话,是不是可以搭帐篷。</p> <p class="ql-block">这是校园雪景,从照片中我都能回忆起那种刺骨的寒冷,那时候好像冬天特别冷,好多孩子手上生冻疮,尤其是初中学生。孙校长自然是心里比谁都着急,开始不断地向上打报告要求赶快立项教学楼,教学楼是个大工程,原先搞公寓楼的那套PPP模式肯定无法故技重施,我在办公室,自然是跟着孙校长的节奏,反复的打印上报文件,孙校长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推敲各种措辞,有时候还会用到“难以为继”“迫在眉睫”这样极端的形容词。</p> <p class="ql-block">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悲观,认为教学楼几百万的大工程,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但孙校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契而不舍,最终,这种愚公移山的劲头最终感动了“上帝”,当然,期间的各种运作难以尽述,按照孙校长的原话“一辈子犯的难心事都让这几年犯下了”“一辈子给人下的话都让这几年说下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教学楼项目终于落地。</p> <p class="ql-block">2006年,教学楼完工,学生们欢天喜地搬到新教室,学校真的是一派新气象。当时也正值学生人数高峰,学生人数两千左右,高中毕业班就要八个,做课间操都显得拥挤不堪,真是人丁兴旺,蒸蒸日上。加之当年工资套改,一下子涨了好多(其实也就几百到一千多),顿觉脚下生风,那种悲观颓废的心情也一扫而光。</p> <p class="ql-block">对于这一段时间的历史,孙校长在文集中只字未提,只写了一篇充满了对巉口中学情感和热爱的《巉口中学赋》,此赋大开大合,纵横捭阖,以千年丝路起赋,用桃李满园收尾,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农村中学写的犹如气吞万里,包举宇内,囊括四海的大学府,读之朗朗上口,心潮澎湃,实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说实话,虽然共事多年,孙校长给我指导的多半是公文,孙校长的古文功底,没时间和机会见教。现在文集出版,终于可以潜心拜读,实在是幸运之至。</p> <p class="ql-block">披簑读老庄,依垛赋诗篇。</p><p class="ql-block">怜运多华盖,松菊傲霜严。</p><p class="ql-block">文集里的四句诗,个人认为很能概括老校长的心路历程。我们都是俗人,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在入世中能求的一份脱世的超凡,很多人做不到,我认为孙校长做到了。一面混迹职场,应付各种迎来送往,一边潜心老庄,求的一份内心安宁。记得2003年闹“非典”,上头检查卫生,嫌校园的旱厕里屎溺过多,必须整改,不得已孙校长就带领我们一众从井里抽水后开始冲厕所,一时间屎溺飞溅,恶臭肆意,其状真是难以描述,我实在受不了,可耻的远遁了,可是孙校长等一直都在最前,庄子说的道在屎溺,我一直以为是抽象的比喻,没想到竟然如此具象的呈现眼前,这就是孙校长的为人之道,为官之道。</p> <p class="ql-block">孙校长一看就是心宽体胖自来福的人,很像庙里慈眉善目的大肚子弥勒佛,儿子顺利考上大学,又顺利考研,又顺利工作,又顺利娶上媳妇,最后孙校长顺利抱上孙子,期间自然有些许不为外人所知的坎坷,但总体来说顺畅。他送走了数以万计的学子,呕心沥血的办学,让他们用知识改变了命运,自己也得到了福报。现在退休却不赋闲,著书立说,教化众生,参加各种公益活动,实乃吾辈之楷模。</p><p class="ql-block"> 祝愿孙校长退休生活快乐,保重好身体,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切磋一下拳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