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上海博物馆丰富的馆藏有些震惊到两年前第一次去的我,说实话展品多到摆放都显得有些拥挤。去了才知道上博原来是一个综合性博物馆,并且素有文物界的“半壁江山”之美誉。对于我来说,藏品丰富,交通方便,加之<span style="font-size: 18px;">经常举办特展,</span>自然是极好的去处。今年起了文字记录的念头,不过无疑这需要时间,而自己的日常已无比拥堵,光是图片整理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磨蹭了许久。后来发现他们九月开始闭馆搬新家了,明年重新开业,那再不截稿都要不合时宜了,赶紧上线吧~</p> <p class="ql-block">青铜馆是上博的王牌展馆,有400多件珍贵青铜器在这里常年展出。</p> <p class="ql-block">读李硕的《翦商》一书曾看到二里头的高端墓葬中有绿松石装饰的龙形随葬品,做工非常精细,当时还心想上古时期的手工艺竟然已经这么发达了。然而这个想法竟然在青铜器馆入口处招牌位置的宝物这里就得到了亲眼验证。这件夏代晚期的青铜方钺上,绿松石被加工成十字形细片并呈圆环形分布,跟《翦商》里看到的图片中绿松石的加工工艺完全相同。官方介绍,这件方钺应该是军事仪仗用品,代表了统治权力和君王威仪,原先断代结论为商周时期,直到1975年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出土夏代青铜器时,发现出土青铜器的成份(含铅量)及绿松石十字纹样和这件方钺完全相同,这件器物的年代才确定无疑,是比商周更加神秘悠远的夏代。而外圈12个十字纹,内圈6个十字纹,一共组成6组分布在中心圆孔周围究竟有何深刻含义,目前还没有定论。</p> <p class="ql-block">这个展柜里都是夏代的青铜器。</p> <p class="ql-block">青铜馆镇馆之宝之一晋侯蘇钟,目前被列为禁止出国的展品。</p> <p class="ql-block">这件编钟有一个曲折的故事,第一次是在马未都的观复嘟嘟里听来的,之后就一直想去看这组编钟,但是去了几次都没看到,好像是出借别的博物馆去巡展了,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并且现场循环播放着这套编钟演奏的古曲阳关三叠,钟声悠扬婉转,清脆悦耳。</p> <p class="ql-block">那就说说这个编钟的故事吧,就是内容太丰富,非常考验我的概括能力:1992年,上博老馆长从香港古玩街购得编钟14个,仅花了84万港币且是港商赞助,如此便宜是因为当时这套编钟被好多人视为当然的假货,卖家急于出手,但是马馆长认为是真的并坚持购买。运送回来以后,到上海观看实物的文物专家们也一面倒地认为是赝品。最直接的理由就是编钟上面的文字是阴刻的,而文保界当时的共识是,商周时期的青铜铭文是采用铸造法加工,在青铜成品上刻字的行为已经超出当时的生产力水平,所以必假无疑。但是马馆长认为除了铭文刻法,所有的指征都说明编钟是真的,如果是假的,伪造者有这么高超的技巧,为什么非要阴刻铭文,留这么大破绽被指证是假货?并且14个钟身铭文相连大致完整,记载的是当时周厉王亲征东夷并命晋侯参战的故事,<span style="font-size: 18px;">信息量丰富,史料价值巨大,</span>只是铭文作为一篇文章来说缺失了最后收尾。但是很快惊喜出现了,山西传来了好消息,曲沃的天马遗址内,晋侯墓基本发掘完毕,出土两个小编钟,稍大的铭文为“年无疆”,“子子孙孙”,稍小的为“永保兹钟”。“年”字正好能连接上博新买的编钟第十四个钟铭文的最后一个“万”字。连起来就是“万年无疆”,并且这两个晋侯墓原地发掘的编钟形制与香港买回的完全一致,大小按序排列,就是一套16个编钟,至此,香港古玩店低价买回的14个编钟是确真无疑西周文物的真相至大白于天下。</p><p class="ql-block">原来在1991年的时候,山西曲沃北赵村发现成片的春秋时期晋国墓葬,但是发掘工作因为当时的各种原因中断,致使随后发生疯狂的盗墓行为,仅隔一年就在香港古玩店出现了这里的编钟,只是盗墓贼太紧张了,竟至于落下了两个小编钟。真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留了两个如山的铁证。</p> <p class="ql-block">这张照片上还能清楚地看到阴刻的铭文。</p> <p class="ql-block">果然是我们以为熟知的历史,始终可能有另一个真相。</p> <p class="ql-block">这件是镇馆之宝西周孝王大克鼎,重达201.5千克。写这篇记录的时候在度娘查了大克鼎的收藏脉络,发现可以拍电视剧,高度概括地说就是大鼎在光绪年间于陕西法门寺出土,之后不久即由收藏有西周康王大盂鼎(左宗棠赠送)的潘祖荫购得,后潘家为保双鼎举家迁至苏州,潘祖荫侄孙媳潘达于在战乱年代将二鼎深埋地下,成功躲过所有人的觊觎包括日军的搜查,1952年将双鼎捐赠给上海博物馆,并拒绝了当时两千万元的回馈,而1959年大盂鼎转入北京中国国家博物馆,大克鼎则留在上博至今。</p><p class="ql-block">细节可谓曲折离奇,动人心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大克鼎是西周孝王时期一位名叫克的贵族为祭祀祖先而铸造,</span>这是里面的铭文,完整的铭文一共290字,记录的主要内容是克自己依靠了祖先的功绩而受到周王的任命,并获得大量土地和奴隶的赏赐。</p> <p class="ql-block">2021年上博曾举办青铜特展,大盂鼎回到上海与大克鼎合璧展出,绝代双骄的风云际会就这样被我碰上了。可惜当时时间紧张,观展的人又多,慌慌张张地都没有拍到几张照片,再想拍张双鼎同框照, 我觉得以后都不大可能了。</p> <p class="ql-block">大盂鼎的饕餮纹</p> <p class="ql-block">下面这些都是常设展品</p> <p class="ql-block">商代中期兽面纹斝</p> <p class="ql-block">商代中期兽面纹壶</p> <p class="ql-block">商代晚期戉箙卣</p> <p class="ql-block">商代晚期龙纹扁足鼎</p> <p class="ql-block">商代晚期四羊首乳钉雷纹瓿</p> <p class="ql-block">商晚是青铜业最发达的时期,这件大型盛酒器叫做亚fu(音福)方罍。通体满工,纹饰精密繁丽,完美诠释了李泽厚《美的历程》中关于商周青铜器的描写(有删节):</p><p class="ql-block">“各式各样的饕餮纹样及以它为主体的整个青铜器其他纹饰和造型,特征都在突出这种指向一种无限深渊的原始力量,它们呈现给你的感受是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的美。”</p><p class="ql-block">“以这些怪异形象为象征符号,配上那沉着、坚实、稳定的器物造型,极为成功地反映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那进入文明时代所必经的血与火的野蛮年代。”</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而威慑的另一面是:“这种种凶狠残暴的形象中,又仍然保持着某种真实的稚气,从而使这种毫不掩饰的神秘狞厉,反而荡漾出一种不可复现和不可企及的童年气派的美丽。”</p> <p class="ql-block">这件商代晚期父乙觥,是青铜馆超热门展品,设计成龙头兔耳的超自然物象,纹饰为精美凤纹,体现了商代先民丰富的创造和想象力。在展厅我听到一对母女的对话:“妈妈,你在拍什么?”“我在拍小可爱呀。”</p><p class="ql-block">“不可企及的童年气派的美丽”在青铜馆有了实地回响。</p> <p class="ql-block">西周早期母癸甗</p> <p class="ql-block">西周恭王师遽方彝</p> <p class="ql-block">西周成王德方鼎</p> <p class="ql-block">这是上面的铭文拓片</p> <p class="ql-block">西周早期古父乙卣</p> <p class="ql-block">西周早期甲簋</p> <p class="ql-block">西周宣王师㝨簋</p> <p class="ql-block">西周晚期芮伯启壶</p> <p class="ql-block">春秋中期兽面纹龙流盉</p> <p class="ql-block">春秋吴王阖闾剑,上面有铭文“攻吴王光,自作用剑”。这把剑是1972年夏天在安徽南陵县吕山村村民平整土地时偶然出土的,当时还遭到了哄抢,断成六截,其中三片还被卖掉,所幸后来被全部找到并完成修复,但之前的经历使得修复之后的品相也不是很好,剑格的镶嵌装饰也完全脱落了,非常可惜。</p> <p class="ql-block">春秋晚期交龙垂鳞纹鼎</p> <p class="ql-block">春秋晚期牺尊</p> <p class="ql-block">春秋晚期的蟠龙鼓底座</p> <p class="ql-block">战国吴王夫差盉</p> <p class="ql-block">春秋战国时期,现实生活的各种场景已经纷纷成为青铜器新的雕刻内容,雕刻手法也从深沉变为浮浅,纹饰不再有深沉凸出的铸造线条。</p> <p class="ql-block">这个青铜壶,纹饰已经刻得很浅,从拓片上看包含了狩猎、宴饮等各种生活场面,更像汉代的壁画。</p> <p class="ql-block">高高在上供人景仰的饕餮纹饰已经“权威尽失,成了日用器的装饰及附庸”,就像这件战国晚期的镶嵌几何云纹方壶,饕餮的存在仅是为了实用甚至能让把手活环变得更好看而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纹饰的装饰意义完全取代了商代兽纹的威慑力量。</p> <p class="ql-block">这一件是西汉晚期八牛贮贝器(就是一个存钱罐),是反应滇文化青铜特色的标志性器物。纹饰消失不见,饕餮也被耕牛取代了。</p> <p class="ql-block">这件也是在云南出土的西汉时期的五牛枕,看起来已经与祭祀无关了。</p> <p class="ql-block">青铜艺术随着商周文化的衰微和没落在历史长河里一去不返,“如火烈烈”的神话世界就此远离人间。到了现在,神秘的青铜工艺已成为与现实永远隔着一层玻璃的上古文化。</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