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浅酌

小时候，一毛钱十颗的糖吃多了，导致现在，牙齿一块块地掉，默默隐忍两年后，终于忍无可忍，不得不向牙医伸出求助之手。

我这人有个毛病，哪都敢去，就是不敢去医院，仿佛一进医院，就成了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猪羊，把身家性命交给别人主宰。平时头疼脑热，能硬扛绝不吃药，能吃药绝不打针。那些冰凉的手术器械，在我眼里，就如屠刀般恐怖。

可惜，造化弄人，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不，“屠刀”终于要在我身上大显神通了。

拔第一颗牙。出门前，为跨门槛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犹豫良久，踌躇不决，最终也不知道先迈了哪只脚。到了地儿，看着那张诊疗床，那应该是我的刑场吧，我将在那里为过去的甜蜜买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轮到我了。我如临大敌，躺下来，张开嘴，闭起眼，头顶丝丝冒冷汗，心儿咚咚擂胸腔。你想啊，手上扎根毛毛刺，或者划破个小口子都疼，牙齿深深扎根在牙床上，虽然掉了部分，但牙根丝毫不松动，结实着呢，硬生生地拔出来，能不疼吗？我在心里默默打算，一会儿疼起来，我是抓椅背呢，还是掐大腿？要不干脆哭鼻子吧，小孩儿疼了不是哭吗，大约哭出来就不疼了……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不是面如死灰，只听到牙医安慰我，放松放松你要放松……

一针麻药下去，半个下颚麻酥酥。我不知道牙医用什么器械在我嘴里划拉，只听得嘎嘣嘎嘣响了几下，就传来牙医的声音：咬住，好了，坐那等一会，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我一脸懵地坐起来，这就完了？合着我那些哭鼻子掐大腿的打算全没派上用场！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听剖腹产的人说，麻药劲过后，伤口疼着呢。

书架上有几本杂志，供留观和等待的人打发时间用的。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拿了一本《故事会》。嗜书如命的我，平时看书，看一遍不能说一字不漏全部记下来，但故事情节总是了然于胸的。可是，当时，心乱如麻的我很努力地看，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读，我发誓，那些字都认识，它们确实进了我的眼睛，但又原封不动地溜走了，眼睛是它们的驿站，它们是眼睛的过客，彼此都没留下印象。直到现在，除了封皮上“故事会”三个字，我实在想不起别的字儿来。

但是，不疼！

麻药过后也不疼！

有了上次的经验，拔第二颗牙，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还用一根细线提着。哪料到，牙医有事不在，我扑了空。我顿时心花怒放。见过指天骂地的，操老子骂娘的，为扑空而心花怒放的，除我之外，这世上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第三颗牙，心就在肚子里妥妥滴躺着了，医生和我都是轻车熟路水到渠成，前后不到两分钟就OK了。

三颗坏牙就这么没了，留给我的不仅是空缺的豁口，还有深深的思索。

很多时候，我们害怕去做一件事，并不是实力不够，而是被内心的恐惧所吓倒。一旦大胆地迈出第一步，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