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旅

風會記得

2023年8月5日至9月9日。挈妻携女及孙，去西宁看望大嫂，侄子侄媳侄女们。适逢大侄刚退休，与侄媳一同开车，带我们四口游玩了青、甘、川、鄂、湘、渝六地。 行程左右万里，历时一月有余。所到之处，有些去过，有些是第一次。但不论是初到或重游，都倍感亲切。 旅行和旅游，概念有所不同。领略山川美景，感受人文情怀，是行走的真谛和本意。 祖国大好河山，壮丽景色，不敢独享。特做此篇，以饗诸位亲朋好友。 西宁 整个青海六个藏族自治州就占了全省90%以上面积。省会西宁则地处湟水谷地，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现在汉、藏、回等等杂处，民族团结，堪称典范。如果没有这个偏居一隅的西宁，青海也可能就是个藏族自治区了。 西宁最美公路 　　我侄子排队买酿皮 天水 天水为陇东重镇，扼陕甘咽喉。向西进兰州入河西走廊。向南可入成都平原。向东则直逼宝鸡，俯视长安。实为四战之地。所以诸葛亮一门心思，六出祁山，北伐曹魏。 麦积山石窟 麦积山距天水市区约五十公里。四周群山环伺，林木葱郁。一山独立其间，呈巨大麦堆状。前山遍布洞窟，其塑像精品，或低眉微笑，或庄重肃穆，俱栩栩如生。但多有斑驳脱落。 麦积山石窟虽与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岗，洛阳龙门并称四大石窟，但比后三个要差一个档次。究其原因，大概是多为塑像，难以长久保护。敦煌亦如此，但它名气大，成立有国家级研究院，投巨资维护修整。 云岗和龙门多石刻雕像，宜长久。虽多遭偷盗破坏，但仍保留不少精品。 伏羲庙 天水伏羲庙又名“太昊宫”，是我国保存最为完整、建筑年代最早的祭祀伏羲氏的庙宇。天水是伏羲的诞生地和伏羲文化的发祥地，自古以来就有祭祀伏羲的传统。 拉卜楞寺 出西宁沿213国道，约三小时到达拉卜愣寺。拉卜愣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庙之一。也是甘肃最大的格鲁派寺庙。更重要的是，它有格鲁派最大的佛学院。保留了全国最好的藏传佛教教学体系，鼎盛时有近万名僧侣在此学习，被誉为世界藏学府。 在这里，看到规模宏大，庄严肃穆的庙宇。看到身着暗红袈裟，低头行走的僧侣，看到满面风尘，伏地长拜的藏民信徒。由此心中肃然。这是与很多内地佛寺完全不同的感受。 若尔盖草原 若尔盖是高原湿地草原。红军长征行经处。多少将士埋骨于此。 1966年文革时期，有红卫兵重走长征路，回来说，过草地没有老头子们回忆录里写的那么可怕嘛。差矣！ 1935年当时草地沼泽泥泞，一望无边。三十多年过去，由于气候变暖，人类开发。已渐有干涸。现在又是五十多年过去，早已今非昔比。 　　车行在若尔盖草原，如行船绿色的海洋里。蓝天白云，绿草茵茵，直铺天际。天地极目处，是连绵起伏的隐隐青山。已被誉称做花湖的大大小小沼泽，如珠似玉，错落其间。牛羊群如天上云朵，散落在绿草与五彩斑斓小花相间之丛中。一派田园牧歌风光。令人心旷神怡，不由长吁长啸。 若尔盖草原是我国仅次于呼伦贝尔草原的第二大草原，但有所不同。后者草长且深，所谓风吹草低见牛羊。前者属高原草甸，草低且匀，像白居易说的，浅草才能没马蹄。 黄河第一湾 若尔盖向西，甘川交界处，便是中华母亲河--黄河第一湾了。 在这里，黄河由东流而陡然折向西北，转了一个180度的大湾。这一湾如此重要，无论你如何想象都不算高估。正是这开天辟地，石破天惊的一折，由此，黄河与她的情郎长江分手，开启她亿万年时空的北方之旅。这才生育创造了今日这般模样的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 若非这一折，细看地图你就会知道，黄河极有可能入四川，沿秦岭南麓一路东行，与长江并肩流入东海。若如此，中国的历史，中华民族的历史，一切的一切，都将被彻底改写。 　　 黄河第一湾 黄河如一条蜿蜒柔滑的丝带， 平静舒缓地由天际飘来。 在这里， 黄河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安静少女。 她刚刚走出雪域高原的深闺， 惊喜地打量着眼前 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原。 顾盼生辉， 流连徘徊。 她头戴花冠， 身着绿色长裙， 点缀些许五色小花。 踏着如吟如诉的行板， 身姿婀娜地漫步在草地。 时而俯身摘下一朵小花， 河水就摆了一个湾； 时而手臂轻轻扬起， 河水又摆一湾。 就这样， 黄河轻摇曼舞地由东去而折向西北。 开始她漫长而艰辛的北方之旅。 在那里， 她成长为一个咆哮易怒的巨人， 既养育成就了中华民族， 也带来无数灾难…… 九寨沟 若尔盖向东二百余公里到九寨沟。天堂遗落人间的一角仙境。她的瑰丽，她的奇幻，她的幽邃，已非语言所能描述，文字在她面前苍白无力。九寨的飞瀑流泉，参天古木，清澈晶莹如蓝宝石般的海子。可能是1930年川西一场大地震堰塞形成。九个村落的藏民，世居于此，远离人间。 上世纪七十年代，有附近林场派工人进山伐木，被其恍若瑶池的美所震惊。名声渐渐为外人所知。 黄龙 黄龙与九寨大同小异。去黄龙路上，有红军长征会师纪念碑。1935年夏，红一和红四方面军在此会师。 遥想当年，张大人鲜衣怒马，顾盼自如，所带警卫队二、三十人都是清一色白马。毛、周、朱、张等一干中央大员，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濛濛细雨中，迎出三里地外。 潮起潮落，时也势也，昔人已逝。 剑阁 剑阁和剑门关不是一处，阁在城南，关是隘口，但相距不远，可以互称。四川人誉之为四天下之一，剑阁天下险。 李白诗云：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见其雄险之极。剑门关自古为成都平原最后的屏障。 剑门之后，天府之国再无险可守。 三星堆 成都之底蕴深厚，倒不在于一出手就是秦（李冰）汉（诸葛）唐（杜甫）。宋元明清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最最牛逼，最最顶天的是震惊世界的三星堆。除殷墟没处能比。 三星堆遗址博物馆坐落广汉县，距成都二十公里。外观造型倒是很现代感。当天去时，博物馆人头攒动，乌泱乌泱的。我们老两口免票，尚可排队进入。其他人去排队购票，就不用想了，两三个小时也进不去。 最感欣慰的是，馆内大多数是中小学生在参观。当然，小孩子去游乐场等处玩也很好，释放天性嘛。但多去去博物院，图书馆是更好的一件事。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希望所在。里面展示各种器物，各类媒体介绍的多了，不再一一赘述。 　　三星堆是一个天大的谜团。我们外行人只是看看热闹。国内外专家学者也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国内主流考古界文史界学者多认为三星堆与商文化有关系，受其影响。但又有自己独特的地域特征。国外和一部分国内学者认为三星堆与西亚两河文明，北非埃及文明有很深渊源。 三星堆之谜还将长时间地等待解开之日。但解开之日，很可能会改写中国史。 杜甫草堂 成都这两年成了网红打卡圣地，都不用加之一。董小姐去年就在太古里演了一出，全国哗然。 其实成都历史文化底蕴极其深厚。仅举草堂，武侯祠，都江堰三处，少有古城能跟它叫板。 杜甫草堂占地约三百亩，建筑古朴典雅，园林清幽秀丽，不输任何一座江南名园。作为文化古迹圣地，不能用豪华二字形容。但规模也确实可观。 郭沫若知道毛喜李不喜杜，迎合上意。文革时出了《李白与杜甫》一书，极力扬李贬杜。说秋风卷我屋上三重茅，就哭天呛地，还骂对岸捡走茅草的小孩为贼盗。考证说能住三重茅草的房屋，就已经是地主了。一般人家只能住一重茅的。这可太扯了。我对这个有发言权，在农场时住过也建过茅屋，房顶就是铺两三重茅草。很普遍的。 就现在的草堂而言，说是个有文化品味的地主庄园也可以。但杜甫当年可不是这样。他托庇好友严武入川，才过上几年安顺日子，大概也就是一个小院，三间茅屋而已。后唐末韦庄寻得旧址重建，幸以保存。后宋元明清历代都有修葺扩建，方成今日规模。 武侯祠 武侯祠离草堂不足十里。老杜是诸葛铁粉，估计闲暇时会溜达溜达过去看看武侯。 杜甫一生写了二十多首有关诸葛亮的诗，推崇备至。其中多处提到武侯祠。最流传后世的当推七律“蜀相”。千古绝唱，律诗中经典的经典。 现在的武侯祠宏大庄重，古木参天。是明洪武年间重新整合修缮，合汉昭烈庙与武侯祠为一处。“一体君臣祭祀同”。 都江堰 都江堰以前去过，这次去看了新搞得夜景都江堰。五彩灯光照耀二千多年的古建和湍急如瀑的江水，果然美轮美奂。李冰父子和都江堰于成都平原之造福，自不待言。将水患頻仍之地，造就成天府之国。同时，它更是中国古代水利史、科技史伟大的一笔。 蜀南竹海 宜宾是川南名城，云贵川交界处。在省内排老三，又称万里长江第一城。金沙江，岷江，长江，三江在此交汇。（其实是两江）远古时代，人们以汉江为长江之源，战国时的《禹贡》和南北朝郦道元都认为岷山导江，岷江是长江源头。直到明代徐霞客才正确指出，金沙江是长江正源。所以金沙江长江是一条江。但直到今日，人们仍习惯称宜宾以上江段为金沙江，一般不称长江。 　　蜀南竹海距宜宾五十多公里。今年六月新晋为国家级旅游度假区。景区面积约十平方公里，竹木苍翠，漫山蔽地，飞瀑流泉，湖泊荡漾，是个避暑康养好去处。不逊于江南的安吉大竹海、溧阳南山竹海。只是四川名山大川太多，四川境外，不太为人所知。 李庄 宜宾这些年不温不火，名声不显。能拿出手的就是一个五粮液了。知道五粮液的人比知道宜宾的人多。宜宾机场都改名五粮液机场了。其实，宜宾有一处比五粮液响亮千倍万倍的名字，那就是李庄。拿那个做酒的与它相比，真是皓月萤虫，有辱斯文，该掌嘴的。 李庄距宜宾约二十公里。被誉长江上游第一古镇。镇内庙宇，殿堂，古街，古戏楼，古民居众多。古朴厚重。不遑让任何一座江南古镇或山西大院。李庄之响亮倒不在于此，若如此，也不过是个有些历史积淀的古镇罢了。 真正使它名声卓著，光耀照人，是因为李庄在抗战时期接纳庇护了众多西迁的文化机构及大量学者文人。成为中国抗战大后方的四大文化中心之一。与昆明（西南联大）重庆齐名。 　　当年李庄只有三千多居民。全体乡绅百姓深明大义，主动腾出所有庙宇祠堂，很多民居。他们发电报邀请说：一切需要，李庄供给。由此接纳了同济大学，金陵大学，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馆，中国营造学社等十多家国家级高等学府和研究机构。故宫数千箱珍贵文物亦历经艰辛运来此处。大约一万多名学者，教授及学生居住在此。包括傅斯年，李济，梁思成，林徽因，陶孟和，吴定良，董作宾，夏鼐，童第周等一批大师云集于此。李庄由此成为中华文化的续命之地。 在艰难困苦的抗战时期，这些大师们抛弃优渥生活，来到僻远之地，高风亮节，誓不降倭。他们缺衣少食，生计艰辛，贫病交加。在陋室油灯下，在凄风苦雨中，默默坚守，续写中华文化的生命基因，使之不由于外寇入侵而断绝中国文明的命脉。 林徽因儿子曾问妈妈：如果日寇打进四川怎么办？林凝视槛外长江，淡淡回了一句：门外不就是长江嘛。壮哉！痛哉！这是自屈原起始的中国士人最后的气节和操守。而今后人只能望其项背，景行行止，遥想当年风骨了。 李庄是幸运的，李庄接纳了他们，他们也成就了李庄。这是李庄的骄傲，李庄的光荣。现在镇政府也在努力把李庄打造成文化历史名镇，这是值得称道的。 最后说句当说不说，不说不快的话：时代对不起这一批大师，令人扼腕长叹。南渡北归，斯人已逝矣。 大足石刻 从宜宾又回了成都，休息两天，经大足去了重庆，恩施。经过大足，自然要去看看大足石窟。石窟以石刻雕像为主。虽然规模名气比不上云岗和龙门。但保护的不错。尤其那尊卧佛非常精美，佛祖安详侧卧，慈眉善目，很是传神。 另一个是大邑县的刘文彩庄园和收租院。自小耳熟能详。近几年吵得有点热闹。有坚持的，有翻案的。至少两件事搞清楚了。一，水牢是没有的。二，也的确捐资办学，建了安仁学堂。其他的事就姑且听之吧。 听说刘氏后人要把学校改名文彩中学，这就过分了。你先人都不至于此。 刘文辉旧居 刘文辉旧居和刘文彩庄园距离不远，是刘文彩胞弟，四川军阀，西康省主席。49年12月9日率军起义，曾任新中国林业部长。 张家界 张家界的发现，归功于吴冠中。这是国内文旅界和当地政府一致认同的。1979年吴受邀去湖南创作写生。在长沙听说湘西有一个张家界林场，风光壮美奇特。于是半信半疑就去了。一临仙境，彻底震撼。写生十余幅。回来后意犹未尽，写“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文，发表于1980年元旦的湖南日报。由此张家界横空出世，名贯天下。 张家界感恩于这位大师，2012年立吴冠中铜像于景区。艺术大师紧锁眉头，身背画夹，永远行走在武陵源的青山绿水，奇峰异石间。 八十年代湖南省政府大力开发，整合资源。干脆把大庸，桑植，慈利合并成一地级市武陵源。 当年曾来过，还很简陋。一般是张家界进，经金鞭溪，水绕四门，十里画廊，桑植的天子山（这些名字不知是原有的，还是后起的，反正都挺诗情画意的），然后由慈利的索溪峪出。 现在旅游社图省事，集中向南开发，黄石寨（民国时期，上面那个大平顶是个土匪窝，巨峰直上直下的，后来湘西剿匪，解放军没少费力。）杨家界，袁家界等等，一直搞到天门山。其实慈利的宝峰湖，黄龙洞还是不错的。 张家界之美，与九寨一样，非语言所能表述。是国内所有景区最顶级的两座巨峰。但最好是自由行，跟旅行社就可惜了。 天门山 重庆 从张家界又绕回重庆，游览了磁器口、黄崖洞、渣滓洞、白公馆等处，凭吊先烈。 重庆直辖后，面貌巨变，发展迅猛。说明当年中央决策是正确的。建三峡电站，四川损失大，湖北受益大。为平衡川鄂两省利益，决定成立一个三峡省。国务院出了个正部，担任筹备组长，川鄂各出一副省长担任副组长。搭起台子搞了一年，发现不行。于是干脆把前期资金全部给重庆，筹备组撤销，重庆直辖。拿到钱搞移民，搞发展。 八、九十年代，朝天门码头一带，还跟小县城差不多，破败老旧。路边电线杆是木头的，上面挂个昏黄的灯泡，影影绰绰照在清冷街道。现在朝天门之热闹繁华，直追上海外滩。 　　重庆穿房而过的轻轨很有特色 　　歌乐山辣子鸡是川菜里一道著名的江湖风味菜，特点是在一堆红通通的辣椒里面包裹着香脆鲜辣的鸡块。正宗歌乐山辣子鸡要开车到山顶才有的吃。 恩施 一直想去恩施，今日如愿得偿。恩施地处鄂西，土家州首府，东邻神农架。 我们先乘轨道车到景区大门，坐缆车到山顶。一路上上下下，尽览群山矗立，奇峰怪石。然后乘电梯下行到地缝。谷底幽深蔽日，巨石嶙峋，走回起点。 一路爬山下坡，腿疾发作。多亏侄子侄媳搀扶推架才走完全程，很是狼狈。 给各位亲们一个忠告，去恩施最好有身强力壮者陪伴为妥。 恩施地轨车 三峡游轮 绕回重庆，就是为了乘游轮，游三峡。说实话有点失望。大坝未建时，乘船上水下水来过两次，很是尽兴。这次想来看看建成后模样。 我乘坐的是新高湖游轮。听名字蛮好，应该是出自主席的词，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 船上硬件不错，我订的头等舱，比一般酒店标间还宽敞一些。 行程安排强差人意。到了奉节，不去白帝城，先主托孤之地，何等感人。让你去逛逛新建街区，然后远眺夔门。这不扯淡吗。你说了也没用，跟团就是这样安排。 大坝建成前后，感受大不相同。之前你看到的是李白杜甫的三峡，是朝辞白帝彩云间，…轻舟已过万重山。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现在看过去，神女虽然还是无恙，但已不在飘渺云端，给你无限想象了。 　　远游归来，欣喜之余，也感疲惫。到底是年岁不饶人。一路上，多亏侄子侄媳周到照顾，辛苦劳累。我和家人都非常感谢这浓浓亲情。也希望各位同学好友，趁尚能走动，多行走祖国和世界。虽已近黄昏，但夕阳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