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后记

乎乎堂

　　癸卯年公历八月，有夏暑的热闹也有秋初的清凉，天上人间，都是聚会的旺季。七夕之夜，牛郎织女的天河幽会，动人心魄却也断人肚肠。而中元节，元始天尊在八景天宫与各路神仙大咖的集会，虽云盛大，但却不免子虚。“信可乐也”者，当属我大学同舍学友庆祝毕业四十周年暨汪老师八十华诞的隆重聚会。

聚会从8月8日中午品尝大名鼎鼎的平凉红牛开始，到10号晚上在南湖酒楼与在兰其他同学欢聚一堂落下帷幕。两天半的时间，或登山临水，故地重游，或徜徉母校，温故探新。虽无琼筵坐花、羽觞醉月之豪放，亦有开怀畅饮、把酒言欢之真情。至于师步生趋，探国宝之真容，览山河之形胜，话江湖之快意，大家虽年过花甲却老当益壮，归来仿佛依旧少年。

感触很深的是，年届八旬、白眉鹤发的汪老师，不顾年迈，自告奋勇，不但亲自联系并引领大家参观“文溯阁本四库全书藏书馆”，帮助学生圆了一睹甘肃这一“国之瑰宝”的梦想。而且，10号中午还与夫人一道在母校食堂专门设宴，隆重招待我们这些返校参观的“老学生”，师生之情，师恩之重，难以言表。四十年前，风华正茂的他送我们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四十后，在他八十寿辰来临之际，又与我们欢聚一堂，忆往事，话沧桑，举杯祈愿岁月静好、国泰民安，深情祝福各自幸福安康。现在，老师虽然年近耄耋，功成名就，誉满学界，但仍旧笔耕不辍，每天坚持工作5小时以上。在前往“四库全书藏书馆”的路上，我问老师，为什么兰州黄河以北很多山腰同一水平的排列了许多莫名的洞子？当天晚上老师就专门请教了兰州市的民俗专家，次日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通报答案。真没想到学生一句有口无心的问题，老师竟然这样认真对待。这种答疑解惑的严谨，让我肃然起敬，感佩不已。

洪勃同学，这个倔强的关中汉子，当时与我都是外省来的农家子弟，都睡靠门口的上铺，又都有一样的倔脾气，因而不但时常抬杠打辩，甚至曾有过“同室操戈”之举动。毕业分配那阵，我们都被派往面临二次分配的工业管理部门。由此，两个前途渺茫的“天涯沦落客”便时常出双入对的散步遣闷，度过了一段“相濡以沫”的难忘时光。后来，我在兰州落户生根，他则辗转回了陕西老家的政法系统，从此便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世纪之初的一天，我乘出差之便到了其县城对面的山上入驻，多方打听后，想邀他上山一聚，不料此公根本不接我的电话，末了，还是一个自称单位传达室的人，和我说了一大堆该同志内外忙得不可开交之类的话。我当时以为他是念着我的坏处而故意回避，因而备受刺激，异常气愤。此后，被这种欲见不得、欲罢不能的坏情绪所纠结，耿耿于怀了好多年。然而此次，在飞天酒店大堂和他久别重逢时，他抓着我的手，搂着我的肩，附在我耳边说了句“终于见面了”！彼时，心里那种“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快感，一涌而上，噎的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当年，大家同窗共读，少年壮志，意气风发。再聚首，已然到了含饴弄孙或“淡看人间三千事，闲来轻笑两三声”的人生之秋。四十年来，各自的发展路径不同，人生轨迹各异，有的居庙堂之上，有的处江湖之远，有的混迹官场，有的侵淫学海。令人欣慰的是，到退休的时候都得到了一个自以为功成名就的圆满结局，这是非常不易和难能可贵的。现在回溯既往，所有的计较都成了笑话，所有的得意也成了烟云，留下来的，也只有满肚子的故事和回忆。

或许因为这样，大家便借着给汪老师八十华诞献礼的机会，挨个把自己这四十年来的奋斗经历与成果、事业与家庭，以及退休以后的幸福状况，当众做了扼要而不失全面的介绍。说者认真，听者仔细，老师正襟危坐，学生侃侃而谈，场面极富会议效果。有人说这分明是在“晒幸福”。我以为，只要心里幸福是满的，彼此晒一晒，相互分享一下，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尤其对于前途日渐萎缩的中老年朋友，总比聚在一起“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好，更何况，中国人原本谁也不喜欢锦衣夜行。

本次聚会应到八人实到六人，计划实现率和人员出席率，据说均居我们这个这个年级和专业之首。这，一方面反映了同室诸公践行当年“苟富贵无相忘”及“后会有期”诺言的良好意愿。另一方面，也要归功于“舍长”杜世伟老兄的热心组织。从四月份开始，杜老兄以汪老师80华诞为契机，适时发起，广泛动员，取得了“挟天子令诸侯”的效果。

聚会期间，从杜老兄代表大家给汪老师精心制作的生日礼物（自撰，自书，自画，自刻的一幅麻姑献寿图和三方印章），到活动细节的安排、后续视频的制作等等，那种认真细致、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和楷模般的励志效果，这也许恰是本次聚会之于我的核心价值，诚如弘一法师所言，人与人相逢的意义就在于照亮彼此。同样，其他同学表现出来的优点，如碧升的包容、齐政的洒脱、洪勃的刚正以及四海的果断，等等，也都如同一盏盏明亮的路灯，必将给我往后的人生旅途增添更多的亮丽和光明。

记得王羲之好像这样说过，人的一生非常短暂，再好的朋友，走着走着也就散了，期间遇到自己喜欢的，往往会高兴得不要不要的，乃至于连自己快老了都不知道。而实际上所有正在兴头上的事，一眨眼也就消失殆尽，成为过往了。这些话，我觉得用在我们这次短暂的舍友欢聚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有感于斯，便匆匆写下这些文字，权当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