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偶然读了一篇文章——《〈围炉夜话〉的题外话》,文中在谈到《围炉夜话》作者王永彬家乡时,说了一句话:“这么偏僻的中学竟然订了《散文》杂志,非常少见”。一下想起自己那个曾经也订了《散文》的乡村中学,想起酷爱《散文》的中学时光,想起那些陪伴我成长的语文老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刘玉梅老师是我的第一位语文老师,瘦高瘦高,天生一头卷发,是外地人,是我们乡村小学唯一一位教学和生活都讲普通话的人。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都是她教语文兼班主任,和蔼,慈祥,很少批评人,每个学期给我的评语都少不了一句“声音洪亮,但上课发言欠积极”。印象中她就象我们的母亲,女孩子都喜欢帮她绕毛线的温馨时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读五年级时,换了罗平易老师,不苟言笑,但教书很认真。他父亲是我们家乡一位非常有名望的教育工作者,文革时被迫害致死。罗老师没有正式上过学,全凭自学获得了自考大专文凭。短短一年的时间,罗老师教给我们很多人生哲理。还记得他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人打井,每次快挖到水源时,就放弃了,最后抱怨自己运气不好。后来每当我做事遇到困难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个故事,就会三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一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也姓罗,中等个子,中年人生,中庸为人,三个漂亮的女儿跟我们年龄相仿。入学后经过几次小考,因为成绩拔尖,我的职位从不起眼的小兵,历经组长、学习委员,当上了班长。突然有一天,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说罗老师有点“色”,还说老师上课时喜欢看向漂亮女生,与此同时,有些女同学开始慢慢疏远我。青春叛逆的我为了跟同学打成一片,课堂上只要跟老师视线接触,就马上改用一种仇恨的眼光看着他,甚至提出不当班长的要求。罗老师非常不解,找我谈了几次话,问我为什么对他那么仇恨。我脸涨得通红,什么也说不出来。直至现在,我一直对罗老师深怀歉疚,为自己的少不更事感到非常惭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二的语文老师周老师个子不高,下巴很尖,目光犀利,是学校有名的“愤青男”,语文课教得好,但批判起学校和领导来,跟骂学生一样狠,从不避人,声音还很大。同学们都很怕他,幸好他每天一上完课就走人。班上的管理工作全交给当时的班长我。那时候,男孩子流行赌玻璃弹子,女孩子忙着看琼瑶小说,班上的成绩全年级最差,英语考试有一半以上人员不及格。考了60多分的我,竟然被周老师要求当小老师,每天下午给不及格的同学补习英语,至于效果,可想而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三的语文老师是另一位年轻的罗老师。从师范毕业才三年,多才多艺,字写得好,风琴弹得好,乒乓球打得好。眼睛小,爱笑,不笑时有一条缝,笑起来只看到一根线。工作很努力,一门心思全扑在班上,经常摘抄些名言名句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那时我们都寄宿,吃完晚饭后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他就给我们踩风琴,对学生的思想动态很关注。那时的我简直兼有青春期的一切症状,厌学、厌世、恋家、自卑、敏感、彷徨等等,他总是给我打气、鼓劲,还在我的作文后面写道“桃花尽净菜花香”。谁也没想到,善于做学生思想工作的罗老师,竟然悄悄喜欢上我的好朋友——班上的一位女学生,跟早恋的学生一样,偶尔也写张小纸条表白一下......朋友非常害怕,悄悄告诉我。懵懂的我,义正辞严地把老师批评了一顿——当然是单独进行,直把老师说得面红耳赤、再三保证整改才罢休。时至今日,这个秘密也只有我们三人知道。透过时光隧道,我常常看到,自己站在罗老师办公桌前跟他无话不谈的情景,在青涩的年龄,遇到亦师亦友的罗老师,现在想来,依然倍觉幸运,心生感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初三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另一个班级的语文老师剑吟老师。当时我一篇作文写得好,班主任罗老师就拿给剑吟老师看,我得到了剑吟老师的表扬,并从此与他成为了好朋友。人如其名,剑吟老师高大帅气,出自书香门弟,学识深厚,书法很好,连他6岁的女儿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因为听力意外严重受损,他从县重点中学调到我们这所乡村中学。第一次知道苏轼的《水调歌头》,就是听剑吟老师朗诵的,在我眼中,他就象苏轼一样,有一肚子学识却命运多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此事古难全”。他借我看《散文》、《名作欣赏》,教我如何欣赏好文章,还借我看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舒婷、顾城、北岛的朦胧诗,从那以后,我远离了琼瑶小说,开始对远方的向往。现在已不知剑吟老师的情况,但他写给我的毕业赠言,一直在我心里,并时时照亮我的心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让毁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成为过眼云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的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看那蓝色的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一时第一次见尹老师,就想起“私塾先生”几个字。他很严肃,经常“之乎者也”的,方言口音很重,教学很认真,但与学生沟通少,谦虚、谨慎而古板,语文课在我心里第一次变得了无生趣。尹老师也是唯一在课堂上批评过我的老师。那是一节数学课后,好象才学了非常复杂的计算方法,语文课已开始几分钟,大多数同学还在埋头计算,我的草稿本上也是满纸的算式。尹老师非常生气,强抑着怒气讲课。我坐第一排,想向同桌借铅笔刀,又不敢说话,就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刀”字,递给同桌看。只听“砰”的一声,尹老师拍桌子了,“在我眼皮底下还这么嚣张?!”然后对我一顿好骂,原来他以为我还在做数学题。我委屈得哭起来。后来经班主任了解后,尹老师原谅了我,还在课堂上公开向我道了歉,让我感到非常意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二的潘老师上课最有激情。五十多岁的潘老师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语言生动,表情丰富,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把语文课讲解得妙趣横生。听他的课,象是欣赏表演,时间过得飞快。我还跟着他在课堂上演绎了《雷雨》一段对话,他饰演周朴园,我饰演鲁侍萍,老师点评说我年纪太小,感情不深刻。潘师骂起人来,虽不带脏字,也是刻薄有力、入木三分,男生都很怕他,一般不骂女生。全班被骂得最狠的一次,是写议论文的作文课上,潘老师骂我们没入门,初中三年白学了。然后要求我们必须按“总一分一总”的结构来写,第一段必须见总论点,第二段至第四段的开头第一句必须见分论点,最后还要有总结。经过他的“魔鬼”训练,我们写出的议论文终于有层次了,起码应付考试是非常有效的。在高考作文和公务员申论考试中,我用他教的一套,都得到了不错的分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三的语文老师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公事公办的老师了。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一下课就走了,既不关心学生的成绩,更不关心学生的成长,一切都是例行公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教大学语文的刘群伟老师是我的最后一位语文老师。初次见面,就喜欢上了她的一双眼睛,深邃,迷离。第一堂课就把我们镇住了,内容是“话语”,老师举了很多例子来形容,房间啦,盒子啦,思维方式和教学模式跟中学时完全不一样,一节课下来,大家都云里雾里的,对于“话语到底是什么”,还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说。刘老师最爱说的词是“真美”,讲希腊神话,说“真美”,讲诗经楚辞,说“真美”,讲文学名篇,说“真美”。在她的引导下,我们跳出了“语文科目”,体会到文学的美、语言的美。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刘老师会停止上课,把大家“赶”到教室外的草地,说“阳光这么美,坐在教室里实在太浪费了!”多少年后,还清晰地记得刘老师在课堂上的笑容,抿嘴的笑,莞尔的笑,知性,优雅,美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语文老师是我们的成长故事,是我们的青春时光,是我们朦胧的初恋,启迪我们对诗和远方的向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作于2015年12月12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