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去世三年多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唠叨了,可谁曾想,竟然酝成我今生化不开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母亲与别人刚好相反,年轻时尤为喜欢唠叨,对于父亲买来的小菜,要么嫌这买得太贵,要么嫌那买得不够新鲜,就像剁肉似的,没完没了。甚至,连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还是挂在口上。为此,已经憋了许久的父亲,忍不住同母亲争吵起来。甚至,还重重地撂下一句:“那么,明天你去买”。不过吵归吵,到了第二天,父亲还是早早起了床,拿着那只熟悉的竹蓝,叫上我,一前一后,去往邻近的菜场买菜,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p><p class="ql-block"> 菜场位于父亲上班的路上,父亲早晨只是顺便经过买些,匆匆忙忙。</p><p class="ql-block"> 彼时,父母都在邻近的厂里上班,被人们称为羡慕的“双职工”。父亲担任厂里的厂长,母亲则在父亲的家属厂工作,我们姐弟三人都在学校读书。每天早出晚归,只有到了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吃着父亲买来、母亲做成的饭菜,这也成为我至今最温馨的记忆。当时,一家人进行了分工,父亲主外,母亲主内,每天的买菜任务自然落在父亲身上,母亲则全包下班后的洗菜、炒菜和洗碗的重任,而放学回来后的我协助母亲生好煤球炉,等待母亲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一位非常吃苦耐劳的人,也是一位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每天将全家吃穿打埋得井井有条,这让我过得简单又快乐。</p><p class="ql-block"> 由于父亲工作繁忙,母亲到家总比父亲要来得早。可是到了家里,母亲那有空闲时间休息,又是到河埠头淘米洗菜,又是在家中砌菜装碗,来来往往,而煤球炉中蹿动的火焰,斜映出母亲忙得不亦乐乎的身影。尤其到了炎热的夏天,母亲一手拿着毛巾擦汗,一手拿着锅铲炒菜。那一刻,母亲就是我们一家人舌尖上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到了父亲回家的时候,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做好了,但整个小村已是灯火闪烁,夜色沉沉。</p><p class="ql-block"> 母亲能炒一手好菜,就连时常遭到母亲唠叨的父亲也不吝夸赞。尤其,一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更是母亲的拿手好戏,肉如凝脂,香气四溢,还有那忘不掉的萝卜丝带鱼羹,鲜美无比,这让全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相比之下,对于烧菜诸类的锅具,母亲并不讲究。至今还记得,家里那把磨去了半截身子的铜铲,不知使用了多少年,看上去既笨重又陈旧,但是母亲从不嫌弃,更毫无半点怨言。</p><p class="ql-block"> 不过,母亲似乎对于买菜的事情格外敏感,每天除了仔细检查一遍外,还要向父亲打听每个小菜的价格,不厌其烦。</p><p class="ql-block"> 也许在别人看来,买菜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人人可以胜任。其实,并非如此,对于我父亲而言,担任此项工作的确有点委屈,不但缺乏女人讨价还价的本领,而且早上还得赶到厂里上班,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父母感情很好,风风雨雨,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生活上配合相当默契。因此,平时很少发生吵架或口角。即使有之,也是母亲唠叨父亲买菜的事引起的。</p><p class="ql-block"> 我已记不清,母亲唠叨过多少次,但知道的确让父亲生气。其实,母亲并非难弄、计较之人,只是在落后的上世纪七十年代里,一日三餐是每户家庭最大的支出。</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过,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颜容,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脾气。</p><p class="ql-block"> 是啊!到了晚年的母亲,居然一反常态,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一点抱怨,更没有惹父亲生气的细碎唠叨,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尤其,到了去世前三年,更是对父亲关心有加,形影不离。也许知道自已来日不多了,平时里沉默寡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段时间里,我三日两头到医院看望母亲,异常频繁。对于我的到来,除了听我讲述关于父亲的近况,还要我多注意身体,但是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我知道,无情病魔正在吞噬着母亲瘦弱的身体,让母亲不堪承受。然而,当我起身离开那一刻,病床上的母亲还是不忘嘱托:“今后对你父亲要好一点”,当我听到此话,强忍着心底里涌起的酸楚,连连低头说:“为儿知道了,放心好吧”。</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善良又可敬的母亲,也是她平生留给我最后一次“唠叨”。</p> <p class="ql-block">作者在象山张家溪村桃花园中留影。</p>